“因為我累了。”
“累了?”眾人愈發不解。
“是的,我累了。”方幸抬起那似醉非醒的的眼睛,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各位,你們就不覺得累嗎?”
“成日勾心鬥角、沐風浴血,如飢犬餓狼一般爭來搶去,就只為往那所謂的‘仙途’之上踏出那小小的一步。”
“懸劍閣的昇仙名額,要搶;方家內門的修煉資源,要搶;歷練所得的天材地寶,要搶;內門弟子的身份位階,還是要搶!”
“搶來搶去,家人反目、朋友成仇,起初毫無瓜葛的陌生人也能互相憎恨——這樣的生活,真的有意思麼?”
“你們有沒有想過,我方幸早先和各位無冤無仇,我們本來也可以是親密無間的親戚,是無話不談的朋友?”
“各位,你們有過真正的朋友嗎?”
“......”眾人默然無語。
先前出言嘲弄他的幾位好事者微微一愣,恍惚之間,竟也凝噎著說不出話來。
方幸好像是瘋了。
又好像是...悟了?
“是的,我想通了。”方幸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悟了嗎?
已悟。
“我從短暫的人生當中學到一件事,那就是我們越是修行,就越難以獲得安寧。除非放下這一切——所以,我不想再修仙了!”
方幸語氣極為誠懇。雖然他躺平的主要原因是因為他有外掛,但是對那養蠱式修仙的厭惡,也確實影響了他的選擇。他真的厭倦了,也不想再打打殺殺了。
而他這發自內心的獨白,加上他身前那喝空了的三隻酒壺,磕了滿滿一桌的花生和瓜子殼兒...不知不覺地,現場便少了許多帶著警惕和敵視的眼神。
“原來如此...”聽完方幸的表態,方不群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就好像他被說中了什麼心事。
“你...真的不願試試?”他微微調整神色,又最後確認道:“方幸,這可是你最後的翻身機會。你確定不要去求見懸劍上使?”
“家主大人,我意已決。”
“那你即便不願參加昇仙試煉,也至少請懸劍閣的使者們給你看一看病吧?懸劍上使見多識廣,或許能找到治癒你的辦法。”
“不。”方幸依舊誠懇婉拒:“懸劍上使們雖然見多識廣、手段高明,但無論醫治的手段有多麼高明,我想,這最基礎的醫理總是不變的。”
“從醫理上講,丹田乃是修士之根基,一旦受損就是根基不存,即便用什麼極品的天材地寶治癒了,以後在修行一道上也一定是前途渺茫、舉步維艱。”
丹田受損就像汽車泡水,理論上請再好的修車師傅來也是無法恢復一新的。
治癒希望渺茫,治療費用高昂,治好後還幾乎百分之百有後遺症...那還治個什麼?
“唉,那好吧...”方不群惋惜嘆道:“只是可惜了你這天資啊,方幸賢侄。”
可惜個屁!
三年前是誰策劃的襲擊,是誰派人傷了他的丹田、又故意留下他性命,讓他像廢人一樣活著——這一切的幕後黑手到底是黑石幫的劫修,還是別的什麼人,真以為我一無所知?
不過也好。方不群想把他養起來當廢人,他也正好想當一個藉著家族庇護成天混吃等死,對任何人都沒有威脅的廢人。
所以他當時才故意受傷落敗,讓自己丹田受損。反正他只要點一下升級按鈕,就能像遊戲角色一樣瞬間滿血滿魔。這傷勢對他來說非但不是什麼不治之症,反而是幫他過上平靜生活的絕佳偽裝。
方幸暗自腹誹,又面不改色地回應道:“對不起,家主大人。是我辜負了您的栽培。”
您也用不著再試探我了。
什麼昇仙試煉、懸劍上宗,老子才不想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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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北原郡向南三萬裡,天脈山,懸劍閣。
雪玉峰外飛來一道倩影。
門人弟子一見那玉白色的遁光,便紛紛躬身施禮相迎:“恭迎雲苓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