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皎千算萬算,卻錯算了白禛的反應。
白禛在聽了陳皇后的控訴後,目光在趴伏著的陸黛眉身上落了一瞬,便直直看向沈若皎。
“皇后說得有理,既然沈貴妃認為此事存疑,那便辛苦沈貴妃,好生查探,給皇后一個交代了。”
白禛的聲音清朗溫和,在沈若皎聽來卻格外的刺耳。
果然,她還是高估了陸黛眉在白禛心中的地位。
薄情寡義,倒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沈若皎心思百轉千回,面上卻保持平靜,低頭俯身:“若皎定不辱命。”
白禛靜靜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情。
真是久違了,這樣認真的沈若皎。
白禛政事煩憂,未停留多久,便離開了景純宮。
在沈若皎眼裡,他不像是為陸黛眉而來,倒像是為了給她添堵而來,沈若皎心裡對白禛的偏見又加深幾分。
查案,便是從現有的人證物證中,抽絲剝繭,順藤摸瓜,排除一切不可能,最終得出真相。
查案本身不難,難的是陳皇后給出的兩日之期。
時間緊迫,便容易忽略很多細節。
陸黛眉被暫時禁足在寢殿,景純宮的所有宮人一律不得踏出宮門半步,隨時等候沈若皎的審問。
沈若皎來到宮女房,宮女的屍體被放在院中空地,蓋上一層白布。
旁邊站了兩排宮人,都低著腦袋,噤若寒蟬。
他們神色各異,有恐慌,有焦慮,也有不滿。
或許在大部分人眼裡看來,這不過就是死了個宮女,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宮女的命怎麼能算命。
在這高牆裡,每一個角落都可能沾染著鮮血,每一寸土地下都可能掩埋著屍體,生命在這裡如同草芥,只是用來利用的東西。
如果不是陳皇后執意追究,根本沒有人會追查一個宮女之死,她會和大部分枉死的宮女一樣,毫無尊嚴地被扔到亂葬崗,屍體被野狼蠶食,而對旁人而言,不過是宮中又少了一個人而已。
可是,誰都知道這裡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也總有人削尖了腦袋要進來。
沈若皎有些沉重地嘆息一聲,蹲下身,動作輕柔地掀開白布。
這個宮女名叫檀花,上個月剛滿十四歲,入宮已經一年了,之前都是做些雜役,因為伶俐懂事,頗得管事嬤嬤喜愛,所以景純宮迎來新小主後,才得了這個機會調入殿前。
若不是遭此橫禍,她本應該有無限可能,或許得到機遇飛黃騰達,或許默默無聞等到二十歲出宮婚配,總之,不是像現在這樣,靜靜地躺在那裡,失去生機。
沈若皎的眼神落在檀花的脖子上,兩道一深一淺的勒痕重疊在一起,只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其中玄機。
檀花分明就是先被人勒死,再吊上房梁的。
目光遊移到檀花的手上,沈若皎凝眉,托起檀花的一隻手掌,仔細端詳,食指和無名指上皆有磨痕,指甲裡留有碎屑。
前世那所謂私通事發的說法,是有心之人的安排。
檀花果真是含冤而死。
沈若皎站起身來,眼神在一側候著的宮人身上游移。
直看得宮人們將頭又低了幾分,才緩緩開口:“第一個發現屍體的是誰?”
第二排的角落裡,一個圓臉的小宮女怯生生地舉了舉手,溼漉漉的大眼睛裡是可見的不安:“是……是奴婢。”
見沈若皎看向她,小宮女趕緊走出佇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沈若皎示意斂月將人扶起來,溫聲道:“別怕,本宮問你什麼,你如實回答便是。”
小宮女這才抬起頭來,撞上沈若皎沉靜的眸子,那雙眼如有魔力一般,驅散了她心底的恐懼不安。
檀花的死既是人為,便定有因果,因果難尋,但從身邊之人查起,往往不會出錯,這也是沈若皎首先需要知悉的,所以她沉思片刻,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和檀花是什麼關係?”
小宮女雖然不再驚懼,但心底還是慌亂,聲音有些顫抖:“奴婢薰兒,和檀花住同一間屋子。”
“哦?”沈若皎尾音上揚,繼續追問:“說說你發現檀花屍體的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