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興奮得幾乎忘記了身處險境,一手攀附著粗壯的藤蔓,穩住身體,同時不忘抓好一邊的雲奈。
雲奈嬰兒肥的臉龐此刻已如土色。往後看,大森那幫人也都七手八腳抓住粗藤,拼命抱著身下的龍鱗或龍鰭,生怕一鬆勁就被甩落深淵,模樣很是滑稽。倒是阿古達木等幾位韃靼漢子,因熟習草原馬術,現在坐在顛簸的龍背之上,卻是穩穩當當,如履平地。
天地玄黃,渾渾噩噩。也不知這黑龍飛了多久,眼下距離深谷究竟有多高,只聽得風雨之聲不絕於耳,細碎的冰珠雨絲擊打在臉上,渾如鋼針,辣花花扎痛。特別是緊抓粗藤的手指,時間久了都有些痠麻,好幾次都險些脫手。伊藤悶哼一聲,目前最要緊的事,是如何讓這條勁霸無比的黑龍停下來。至於這一路來的各種謎團,現在都無暇細究了。
而且,最最關鍵的是,安全的停下來。
可惜,世上很多事情,正如墨菲定律一樣,都是事與願違。他這裡還在滿肚子搜尋哪本典籍裡曾有御龍的密咒,忽然天旋地轉,那條黑龍猛地一個螺旋翻滾,就像飛速的過山車,所有人都被巨大的離心力拉直了身。手指、手臂、肩膀一連串撕裂般的劇痛,不到兩秒,眾人就紛紛甩脫開去。只聽得“啪啪”數聲,水花激盪,渾身一涼,已經墜落到一條河中。
伊藤等人掙扎著露出口鼻,發現兩岸都是皚皚一片,四周是連綿的雪山。河水寒冷刺骨,漂浮著大小不等的冰塊。還好河水不是很湍急,那幾位不會游泳的韃靼漢子也顧不上冷,都連抓帶抱,喘著粗氣趴伏在冰面上。
眾人互相拖拽著,扒拉了好幾下,方才爬上岸邊。地上溝溝坎坎,一色青白的冰雪,彷彿積累了千萬年,如鋼鐵一般堅硬。
大森抹了一把臉上的冰水,胡茬上已經凝起一層寒霜。他粗略清點了一下人數,除了當初被吸入壁畫時就已失蹤的蚊子以外,其他人都在,渾身溼漉漉的打著寒戰。只是,那條騰空飛旋的黑龍卻杳然無蹤,不知鑽到哪裡去了。
“伊,伊藤先生,”大森因為寒冷,打著哆嗦,“現在怎麼辦?”
伊藤鐵青著臉,與眾人一樣把揹包卸在雪地上,緩了口氣,方才答非所問地回道:“那條黑龍……應該就是這裡的神物,它追逐的那顆珠子,就是我們要找的既濟珠……”
“什麼?”大森好像沒聽懂,接二連三的變故,以及眼下極度的冰寒,讓他的耳朵有些嗡嗡直響。
“可惜啊……”伊藤繼續自言自語,嘆道:“咫尺之間,卻消失了……”
雲奈見叔父的神志有些恍惚,也顧不得身上寒冷,上前安慰道:“叔叔,現在我們怎麼回去?”
伊藤聞言,茫然地打量了一下滿面愁容的侄女,似乎換過了神,眼光一振,提聲道:“這是曲坎神龍帶來的冰封雪藏之變,必須找到它所持的那顆既濟珠,方能化解。”
“那現在怎麼找?”大森一旁聽見,掃視了周邊滿眼的冰雪,有些急躁地嚷嚷道。
“還得回到那條河裡。”伊藤無力地抬起手,指了指身後的那條冰河。
“那河水冰寒得很,無論是誰,就算水性再好,下去都會凍僵的!”大森狠狠地一拳砸在大腿上。
“穿上這個……”伊藤彎腰,從揹包中掏出一隻小皮包,拉開鎖釦,從中拽出一條似乎是絲綢面料的黑色連體衣。這是此行之前,他從東瀛帶來的特製防寒潛水服,使用特殊的絕熱材質縫製,可御嚴寒,也能防水。
大森呵呵一樂,如獲至寶地接過,又掃視了一番眼前的手下。論水性,這裡應屬水牛最好,但這小子在瑤池仙境力克蠆母,身上多處受傷;其他人中,三個韃靼漢子根本不會水,只剩山羊鬍子和榔頭了,可惜他們二人也在冰蠆之戰中負了傷,能夠一路堅持到現在也屬不易。想到這裡,他咬咬牙,準備自己上。
就在這缺兵少將,不得已只能親自上陣的當口,不遠處的河面忽然一聲炸響,騰起一大片冰雨和強勁的氣浪。眾人都是一驚,不自覺地往後連退數步。大森潛水服剛套了一半,纏住了雙腿,被氣浪猛地掀翻在地,悶了一大口冰雪,又被榔頭、山羊鬍子等人七手八腳拖到了後面。
騰起的冰雨尚未落盡,就見那河中“譁”地一下,飛起一道黑影,卻是那條黑龍!
但見這黑龍渾身抖動,揚起數層樓高的粗大脖頸,又扭過卡車般大小的頭顱,衝著岸邊一幫人厲聲怒吼。一股腥風伴著震耳欲聾的聲浪撲面而來,愣是把幾位身如鐵塔的大漢,嚇得抖如篩糠。
“飛龍在天!亢龍有悔!見龍在田!”
就在大家被眼前這恐怖的黑龍嚇傻了的時候,忽然從蒸騰的冰雨中躍出一個人影,同時高聲喊出三句話,好像在唸口訣。
這三句話,不正是雲龍禪寺大殿中的匾額嗎?
伊藤聞聲暗叫奇怪,定神一看,那躍出的不是別人,卻是一路上失蹤的蚊子!
而且,雖然那小鼻子小眼的長相沒有變,但此刻,他完全換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