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說著,脫離開了男孩的攙扶,獨自拄著手杖去到了其中一張休息的床鋪邊,活動著全身上下僵硬的關節,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坐下。
“事情被阿斯托圖公爵鬧到這般地步,已經不可能透過睜一眼閉一眼來矇混過關了。”坐穩了身體,又抬起臉來看向凱撒。
“千萬別告訴我,你參與進來是為了正義。可無論你真正是想要些什麼,伯爵,都請幫審判庭徹底解決掉這件事情,這會對你聖殿騎士的身份有所幫助的。”
見到凱撒對此沉默不語,審判庭長又緩慢地喘勻了呼吸。
“不過伯爵你最近也要小心才好,在這段時間裡,想要暗中做些什麼的人……絕對不會在少數。”
好心的忠告也未能讓凱撒接著他的話題繼續說下去,那黑髮的男孩視線偏移,似乎在完全瞭解了對方的立場之後便不願再繼續談論下去。
而是有意無意地再次看向那位年紀尚小的女孩。
看著那根眼熟的麻花辮以及帶有些許敵意的雙眼,如此機密的對話竟然能夠放任她在這裡光明正大地聽完,想必這女孩的身份也一定有些門道,於是凱撒便好似無心地問著。
“她是誰?”
聲音帶動著審判庭長的目光一同向女孩的身上看去。
“差點忘了介紹,這位是艾達。”
老人和善的笑了笑,只是對那女孩簡單地招手,那名為艾達的小姑娘便像是跑進親人的懷裡似的,放下了手中的拖布快步來到老人的身邊,並且親切地攬住了審判庭長的手臂。
隨後又聽見老人繼續介紹道。
“她不太愛說話,不過是我們這裡最受寵的實習騎士。”
說著,老人的手放在了女孩的頭頂,溫柔地幫她梳理起了頭髮。“艾達在來到這裡之前本生活在鄉下,直到一顆火球掉了下來,摧毀了她的家鄉……”
一系列的事宜在老人的口中交代了許久,久到令人忘記掉了庭審最初召開的目的,沒有人還記得約翰神父的死訊,又或是說從一開始便沒人在意那個神父的死活,大家都是在意罪證的名單而已。
宗教裁判所內看不見太陽。
也讓時間在悄無聲息之間偷偷流逝,時間早已在度過了晌午之後又悄悄經歷了黃昏。
只是今夜的翡冷翠有些怪異,街道上空無一人,就算平日夜裡趕路的行人和馬車也全都沒了蹤影,不知為何,所有的市民和商販都莫名趕在天黑之前早早地回到家去,只讓夜幕之下纏繞著淡淡的詭異霧氣。
霧氣很濃,瀰漫在翡冷翠的大街小巷。
街道的燈光也被大霧所包裹,散發出的光亮無法傳出太遠,只能形成一個又一個朦朧的光暈。
所有的建築都彷彿在今夜離奇地死去,代表藝術的雕塑被蒙上了面紗,見不到城市裡太多的浮動的影子,也聽不到任何足以寬慰人心的聲音。
細細地聆聽,只有些骯髒的小動物在陰暗處奔跑爬行,發出瑣碎的聲響。
在一間市中心內昏暗的廠房當中,巨大的空間被橫架在半空中的階梯分為了多個不同功能的區域,而位於正中間的地帶設有一臺大型的機器,也是這座廠房的心臟和核心。
巨大型號的齒輪不斷地旋轉著,二十四小時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帶動著纏繞其上的皮帶,將廠房內其它的機器和裝置一同帶動運轉,讓嘈雜的雜音充斥這地方的每一個角落裡,傷害著工人們的耳膜,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
木材,石料,金屬。
數不清的貨物被堆疊起來,又或是正陸續不斷地被工人們從機器的運輸帶上取下,逐一按照詳細的分類分裝處理。
所有人異常地忙碌,石質地板上的灰塵和汗水混成了淤泥,又被一個個匆忙的腳印帶到室內的各個地方去。
而正當其中一位個子相對矮小的童工搬開幾個空貨箱時,幾隻體型碩大的生物從角落裡突然竄出,嚇得那年紀輕輕的小孩子差點一屁股向後摔倒在地上。
定睛一看,才發覺那是幾隻通體發毛糾纏在一起的大老鼠。
這些象徵汙穢的生靈發出窸窣的腳步和細小的啃咬聲,童工的動作驚擾到了它們的存在,令更多的身影從陰暗的角落裡快速地閃過,不時發出尖銳的“吱吱”聲。
嚇得那孩子口齒都不再利索,回過頭來向著這裡的工頭大聲喊道。
“頭兒!有老鼠!好多的老鼠!”
然而小傢伙焦急的聲音並沒有換來他人的注意,那位站在不遠處正忙於指揮的健壯成年人只是敷衍地回應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