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視線十分受阻,但安雅還記得下來船艙的樓梯。就在所有人都擠在過道之時,少女已經憑藉著其敏捷的身手從堆積的貨物之上翻了過去。
從更多下來修船的水手之間側身穿過,幾度被更為強壯的男人用手臂遮擋,甚至是粗暴地想要將她再次的推回到船艙內。
但安雅憑藉著靈活還是衝破了阻礙,身形離開了昏暗的地方,來到視野更加寬闊的甲板之上。
事情發生的很是突然,安雅記得自己登船時還是朗朗晴天,而航行的過程也並沒有經歷太久,天空之中便已然烏雲密佈。
拍打在少女臉頰的雨水愈發的密集,幾乎要把安雅吹飛出去的狂風大雨頃刻間便溼透了女孩渾身輕薄的衣服。
可怕的聲音於天上響徹,並不僅僅是雷聲大作,更是飛來的鎖鏈彈在眾人的頭頂“嗡嗡”作響。
那種特製的炮彈可以輕易地折斷桅杆,幸運的是它與主軌檫邊而過,但卻截斷了一批控制船帆的帆繩。
一名水手上一刻還在緊緊拉拽著這些繩索,而下一秒則在慘叫聲中被浪水捲進了海里。
失控的主帆讓整艘貨船漸漸迷失航向,被無情的狂風帶入了暴風雨的中心地帶,那裡黑雲滾滾,電閃雷鳴。
空中彷彿有無數只兇猛的野獸在同時咆哮,這艘三軌帆船在如此狂風驟雨之間也只顯得異常渺小,船頭不斷地揚起隨時都要顛覆過來。
船隻的兩側各有一隻作為緊急狀況隨時逃生的小艇,左側的那邊已經坐滿人,在被貨船海浪捲入更危險的地帶之前慌忙落下。
而剩下的人聚集在右側的船舷,累積起來的力量讓本就搖搖欲墜的船隻也跟著向右傾斜。
被困在船隻上無處可逃的絕望感遠超於各類的災難,無論那通體木質的小船能否逃過這場大風大浪,也只能成為在場無數人唯一的希望。
當安雅從尖叫且搖晃不止的人群中擠到最前時,那艘最後的逃生艇也已經只剩下了最後的一個位置。
此刻女孩靠得最近,無論是按照女人及孩子優先的規矩,還是按照先到先得的準則,那個位置都無疑屬於安雅。
可就在女孩一隻腳已經踩到了船邊上,馬上就要跳下掛在船沿的小艇之時,一個從後方不斷向前擠來的男人聲音卻打斷了安雅的動作。
那個男人並未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緊緊攙扶著的那位大肚子的孕婦。
“求求你們!我妻子已經懷孕九個月了,她馬上就要當媽媽了,至少別讓她死在這裡……求求你們了!”
他賣力地哭嚎著,可並沒有換來太多人的同情,剩下的人們依舊擁擠著試圖阻斷這對夫妻活下去的渴望。
就在丈夫的聲音已經沙啞,已經暗自決定陪著妻子殉情之時。
女孩的手臂卻像是神明的眷顧一樣,突然抓住了他,安雅一邊死死拽著船邊的護欄防止被人推下海去。
同時用自己作為女孩子的身子擋住唯一可以跳上小艇的位置,不讓其它人過來,對著那個男人急迫地喊著。
“快點!我就快堅持不住了!”
那位丈夫重新看到了希望,不顧一切地抱著妻子撞開周邊其它的旅人。“謝謝……謝謝你孩子!神一定會保佑你的!”
他一遍遍地對安雅表達著感激之意,並將他大肚子的妻子扶上了救生艇,坐在了那上面最後的位置。
他的妻子流淚滿面地祈求他能一起跟上來,但顯然已經是奢望,小船的承重已經達到了極限,再多擠上一人都會有著巨大的風險。
而安雅做出這個決定的同時,也放棄了她離開這艘貨船唯一的機會。
又是一道巨浪襲來,這一次要更加的兇猛。
船身被猛烈地拋起,然後狠狠地摔入海水當中,固定那艘救生艇的繩索隨之斷裂,小船在哭喊聲中墜落海面。
片刻不敢耽誤地向著遠離暴風雨的方向逃離,而更加殘酷無情的是,那位孕婦眼睜睜地看著他的丈夫被海浪捲進了水裡,一聲慘叫之後便只剩下了暴雨的聲音。
船上的貨物被灑得到處都是,被留下的人也被拋得到處亂滾,有些人則直接掉進了海里。
當一波海浪從甲板上退去,緊緊抱住護欄才沒有被衝進海水的安雅才得以痛苦地呼吸著,全身上下已經沒有半點乾燥的面板。
身上的衣物已經成為了某種蓄水的累贅,就連防護關節處的皮革也變得沉甸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