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遠處而來的馬蹄聲卻打破了這裡的死寂,兩匹骨瘦如柴的馬兒分別馱著一位成年男性和一位體型看起來很年輕的女孩,雙雙面對著田野駐足於荒地的邊緣。兩人都穿著漆黑的斗篷,面部帶著面紗遮蔽面孔,只有女孩的遮帽下隱約露出了絲絲銀髮。
男人的手中拽著一根粗麻繩,麻繩的另一端捆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地面拖行,那是個體型微胖的男人,沒有穿鞋,衣服千瘡百孔露出滿身的疤痕,後背也因被一路拖拽變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只能用微弱的聲音哀嚎求饒。
“求你……求求你了亞諾什……我不要當兔子,別的什麼都好,就求你不要讓我當兔子……”聽著他微弱的哀嚎聲,兩個押送人當中的銀髮女孩歪過頭看向他,但編織嚴密的面紗下看不見任何的表情。
另一個被稱為亞諾什的成年男人翻身下馬後,被捆起來的男人還在求饒。“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過背叛……你瞭解我的,我從來沒想過離開這裡……”
“是啊,你的確沒有。”亞諾什語氣很是遺憾的回應道,但同樣看不到他的表情。“你本應該在賣掉核心後把錢帶回來的,而不是自作聰明的藏起來,撒謊說錢被搶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但我真的需要那幾個銀幣……我妻子病了,你見過她,她有機會治好的,就需要一點錢……我可以很快把錢還給大家的……”男人哽咽著,眼中泛著淚花,似乎談起這個話題比身上傷痕的折磨更加痛苦。
“你不需要說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我必須按照處理這件事。”亞諾什拽著男人的脖子將他殘破的身體強行提了起來,並解開了他身上的繩索,將他推向田野的方向。“你知道該怎麼做,一直向前跑,只要穿過田地到了樹林裡,你就安全了。”
“那是不可能的……那是不可能的!從來沒有人能做到!”男人幾乎是崩潰的大吼著,但緊接著,亞諾什身後的大霧中慢慢浮現出了一雙巨大的猩紅色眼眸,足足有半人高的黑色鳥喙隱約出現在男人的眼中,嚇得他立刻頓了怒吼。
“你把它也帶來了……?不…別這樣,你不能這樣對我,我的名字裡也有匈雅提!我也是匈雅提家的人!我也是鴉群的一員!你忘了嗎亞諾什,我們曾經是朋友,我,我甚至救過你的命!”
“加伯,這是對於匈雅提家人最榮耀的懲罰了!別擔心,我隨後就到。”說完,亞諾什從馬鞍上取下了一把短弩。“我不想拿這個對著你,請你不要逼我,你很清楚我們都沒有選擇。”
“亞諾什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求你治好我妻子的病……這是我最後的請求了,可以嗎……”
微胖的男人淚流滿面的哽咽著,接著將全身的不甘與恐懼透過大聲的咆哮的方式發洩著,以一種無名的怒火咒罵著這片被詛咒的田野,接著便是奔跑,光著雙腳踏上了泥濘的土壤,向著無邊的田野邊咆哮邊奮力的奔跑,宛如一個生靈對著死神進行他最後的抗議。
不出片刻,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霧中,嘶啞的咆哮聲漸漸遠去……直到一聲恐怖的慘叫聲撕破夜空,慘絕人寰的哀嚎令人的耳膜都不禁發顫,只有超乎於死亡的恐懼才能讓人的聲帶發出那些幾乎畸形的嚎叫聲,而田野邊緣的兩人似乎早已知曉這個結果,平靜的望著死亡傳來的方向,一動不動。
很快,另一位穿著黑斗篷的人騎馬趕到亞諾什的身邊,語氣有些焦急的說道:“引出來了三個,我們人手可能不夠。”
“大的那個呢?”亞諾什扭過頭來問道,而回應他的人微微搖了搖頭。“只是三個普通的,其中有一個是之前的兔子。”
“我和你們一起去,天亮之前至少要幹掉一個。”亞諾什轉身跨上馬匹,拉動韁繩剛要離開卻被一旁銀髮的女孩開口叫住。“我也是鴉群,我要和你們一起去。”
“我敬佩你的勇氣,但你的死期不在今天。姑娘,我有更重要的任務給你。”亞諾什繼續說著:“你現在馬上去找利奧波德先生,讓他把最近的帳本縷清。如果需要的話,你親自去一趟卡爾流,去把那個男孩的學費問題解決。你是為數不多辦事可靠的人了,不要再讓這件事出岔子。”
銀髮的女孩聽完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而是低著頭拉緊了韁繩,一副很是猶豫的樣子。“我不明白……那些錢至少夠我們吃上幾個月,那個男孩就那麼重要嗎,甚至他都不是真的……”女孩話沒說完,便立刻被亞諾什打斷。
“不要質疑伯爵的決定,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那個男孩的命遠比我們所有人都要重要,當然,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一天。”說完,亞諾什和另一位騎手衝向了田野,消失在大霧之中沒了音訊。銀髮的女孩在片刻的遲疑之後輕微嘆了口氣,抽動韁繩,駕馬向著反方向奔去
當所有人都離開,月色輕撫大地,黑夜之中又是增添了幾具等待腐爛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