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京城四品及以上文臣武將哄哄鬧鬧坐了一堂,你看我我看你,手裡倒弄著摺子,誰也不提正事,反倒是將各院的家長裡短倒騰個遍。
西暖爐旁的官員摸著下頜小鬍子,點著毛筆忍不住撞了撞身邊一年輕人。
“衛大人,前幾日提起懷康山修築行宮一事,如何?”他問話很輕,顯然不想引起注意,“穎太妃年年祭祀,工部、戶部也該為聖上分憂啊。”
馬屁拍的好,升官發財有門道。
“半個子兒沒有。”對面的年輕人面不改色心不跳,正是戶部侍郎衛棕,還輕輕呷了口茶。
小鬍子就惱了:“那是聖上的意思。”他搬出九五之尊,“去年國庫封底收入至少有八千萬貫,十二州平亂,壓根沒動大營的兵馬,沒吃庫中的糧餉。”
衛棕斜睨他:“中丞大人,那是誰的功勞?”
範中丞一時沒轉過神來:“當然,是聖上的。”
衛侍郎前俯後仰,彷彿聽了笑話。
範中丞面色一僵:“怎,你有高見?”
衛棕一叩茶盞:“飛星小將軍,不,鎮軍侯。”
若不是燕小侯爺與觀水營眾人先平武佞城,後斬徐康柏,若幾位都統合縱連橫,瞧著,西北立馬一鍋粥。
範中丞嗤道:“聖上真龍天子,慧眼識人!”
燕岐,不過一介武夫,又恰好是穎太妃的外甥,佔盡了天時地利罷了。
“聖上的確識人,國庫收納八千萬貫,中丞大人一年也享了四千貫,如此這般比比皆是,光是官員俸祿就佔盡三分之一,本官倒更希望聖上慧眼識策。”
好好的縮減開支。
諸人聽到爭執只得寬言相慰,衛棕小小年紀處六部侍郎,父親又是前任尚書,底子硬氣不可限量,就是這張嘴不饒人。
範中丞慍怒。
“本官還沒問過衛大人,鎮軍侯歸京前上了一道摺子說要予十二州造西長城以固邊防,你怎麼想也不想就給撥了款?黎勒蠻族三年小鬧五年大鬧,你見過他們何時有膽與我大昭抗衡?”
“國防民生,義不容辭。”
“衛大人這話說的妙,有人厲兵秣馬枕戈待旦,便有人歌舞生平紙醉金迷。”清凜的聲音自門口傳來,黑靴紫袍,玉冠金帶。
燕小侯爺踏入尚書省,錦衣狐裘,矜貴非凡,眉目瀲灩著難近的涼薄倨傲,掃過文臣武將,似覆下一片歃血霜冷。
年輕人清俊,可手裡血債遍佈,若有若無縈著從屍山骨海里爬過的腥味兒。
心有餘悸。
範中丞瑟縮,吞了口唾沫。
燕岐大咧咧坐於金絲楠木椅上。
“鎮軍侯好大的派頭,六部議政,咱們這些老臣候了幾個時辰,您日上三竿方才起榻呢。”中丞大人陰陽怪氣。
如今經午後三刻,小侯爺是太妃外甥自然金貴,連時間都和別人不一般。
“您可真是日理萬機啊。”
他多加了句,比九五之尊還辛勞喲。
燕岐撥著婢女奉上的清茶,唇角一勾,沒有半分笑意,沉黑雙眸令人不寒而慄。
“哪比得諸位大人,暖爐生香,促膝座談,”他話音未落,邊角幾個攤著坐沒坐相的官員立馬擺正了姿態,“本侯今早去了城外威虎營,昨日飛信傳至,觀水已調三萬兵卒歸入茂潭道,兵部商議,依本侯之見,整營收編直上北地杳澤關,另,撥十二州兵力,防著烏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