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世章年富力強,橫劍來的勁風彷彿能刺破皮囊,燕岐旋身躲避,手肘側推“咯”的抵在了中郎將的臂彎,五指已抓緊劍柄,那衝勁順著燕岐的衣襟,“撕拉”割裂了長袍卻未傷及青年半分。
恰如其分,戚世章七分驚愕三分激賞。
不虧是西北戰時大放異彩的人物,他頭一回見也覺這年輕人是個可造之材,偏偏,生性曼傲不馴,眼底裡藏著匿著的,如對俗世的嘲弄不屑。
戚大人掙脫束縛正想橫劍再上卻突覺下盤沉澱,竟是被燕岐壓住了膝首,一瞬之間動彈不得。
戚世章滿臉赤紅,又羞又窘,他堂堂皇家左武衛居然被個小年輕猝不及防給治著了,自不可忍!
他想也未想,袖中針釘“嗤”的一下打入了身旁赤馬的後腿。
那是燕岐的座駕。
赤馬驟然吃痛,蹶蹄嘶鳴,眼見著巷外正行過四人*大轎,赤馬瘋了巔般頂著腦門脫韁衝撞上去。
燕岐見狀忙鬆開戚世章,亮哨一響,裴府中竟又竄出一匹通體瑩白的馬駒,他飛身躍上翻羽疾馳追趕,就在抓住赤馬韁繩的那瞬,健壯的馬身已“呯”地重重撞擊在錦轎上。
整座轎子眼看就要側翻下去。
燕岐一拍小馬駒的背,翻羽如同懂了性子般從另一側狠狠頂住轎身。
抬轎的人摔得是四仰八叉,轎後跟隨的一眾丫鬟們驚叫連連。
這四人*大轎雖不鑲金銀不綴珠寶卻在木柄暗雕花鳥,巧奪天工,這裡頭坐著的,非富即貴。
在這等慌亂情急下沒有哇哇大叫出聲。
轎子“呯”地落了地,沒有傷亡才是最重要的,花簾微微一晃,裡頭伸出來的手已經扣住了燕岐正穩著槐木的腕。
那隻手面板緊皺有些蒼老,看的出來,屬於老婦人,指甲被打磨的圓潤平滑,帶著翠金瑪瑙環。
的確是金貴。
“失禮冒犯了。”青年人躬身行禮,收回赤馬韁繩。
轎中人透過被微風吹開的珠簾看到燕岐時卻輕輕抽了口氣。
“小姐您有沒有事?!”後頭急急追趕上來的是另一位老嫗,知命之年頭髮花白。
“無礙,小八,瞧瞧是什麼事。”轎中人驚魂甫定,聲音細微卻又有些清亮。
這兩人的稱呼也極為奇怪,明明都是年過半百的人,一個稱呼小姐,一個稱呼小八,主僕之間的情誼倒是格外顯現。
那名喚小八的老嫗穿著素雅,唯獨發後簪著一支不凋謝的牡丹花。
顯眼的很。
她直起身子,壓根不用走進巷,丹鳳眼一掃似就一清二楚:“左武衛中郎將戚世章,”她想了想,恭敬福身,“您還記得聖上前些日子命翰林起草的賜婚旨嗎?”
“南郡都尉女?”轎中的老婦人眉眼微微低垂就明白了,方才衝上前來“救”下自己的年輕人恐怕就是裴家那位飛星小將軍。
嘖,她掀開簾角,這兒是人仰馬翻的,那兒,是劍拔弩張的。
拒婚,抗旨。
可真是一出好戲。
老婦人手中攆著串佛珠,一頓一頓的,慢悠悠道:“裴家既然無心無意,咱們天子這亂點鴛鴦譜的反做了個‘惡人’,若沸沸揚揚,損的,是皇家威儀。”
雍容華貴的老女人撫了下額角的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