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麼人。
年輕兵卒們互相使著眼色,紛紛側目。
不知道嗎,那可是裴家的義子。
就是八駿馬會騎射魁首的燕岐?
燕岐——是他。
有人恍然大悟,有人嗤之以鼻,聽說原來是個小馬奴,也不知怎麼的就成了裴家的“救命恩人”,平日裡和都尉大人的女兒同住一院,能如此輕鬆入白耳營,怕是——
嘿!
大傢伙心照不宣呵呵哂笑,不過是個攀龍附鳳的無能者。
寶小姐眼盲心瞎瞧上了哪點兒?
燕岐豈會聽不到嘲弄,他並不在意旁人對自己如何作評,倒是聞得關於“寶小姐”的譏誚,偏叫他沒由來覺得刺耳。
少年橫眉一掃,眼角眉梢的慍意透著冷肅陰絕,明明入夏的光景,竟覺出了刺骨寒涼。
那頭的嬉笑就被震懾的噎了口。
小兵卒們半晌才緩過神來。
什麼東西,也敢使眼色呢,待武營操練非要叫他好好吃個苦頭!
白耳主營豎著八柱大梁。
裴盛掀開營簾就瞧見李太守正愁眉不展的盯著大案,身邊圍了二三副將,主座上還有一人約不惑之年,裕藍錦衣、金邊絲繡,長相甚是獨特,頜下有著兩尺長打理順暢的烏黑鬚髯。
燕岐一眼就明,那是素有美髯公之稱的海道御史,俞堰大人。
他詫異的是,俞堰掌管東南防務和海事,長駐瀛舟於允江兩岸,為何來南郡旱營。
俞堰瞧見裴盛,茶都來不及喝忙招手:“總算來了!”
“他那是母命難為。”李太守感慨,老太太一聲令下,裴盛偷得浮生半日閒在家中陪小女兒“悠然”渡日。
李崇孝說著,就瞧見了裴盛身後的燕岐。
少年人越發英武俊秀了,難怪白於非他不選,好眼光。
裴盛卸下外披,大案前原本圍攏的人就讓開了道,這才看清,案上擱置著允江至東南入海的地形圖,筆畫湖海,刀雕山巒,令旗木船堆滿周盤。
裴盛明白了,御史大人這是剛從三江流域巡查而來。
“水戰怎向旱營討教,兵部特地點了魯小將助你護航,他不是已經……”
“別提了,”俞堰打斷裴盛的話,“東南沿海外有強倭,內有賊患,朝廷裡那些個草包,讓他們上山打野豬都比在船上有用。”
入水一晃,兩股戰戰,屁大點事辦不成!
這是實話,大昭地大物博、沃野千里,內陸雖有不少江河湖海卻不精通水戰,朝廷本有意重組舟師,奈何,難尋得力將領。
“我說福船船型大,幹舷高,在近戰場有明顯優勢,那姓魯的貪生怕死,非說……”海道御史唾沫橫飛,積壓了八輩子的苦水終於有地方倒騰了。
燕岐沒將那滿堂的附和和安慰聽進耳朵,只是輕飄飄瞥了一眼水戰圖,落出聲微不可聞的訕笑。
俞堰看到了,十成十輕描淡寫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