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對涼風不適應,可涼風就是不識時務地往她脖子裡袖口間鑽,冷得她縮緊了脖子也無濟於事,照樣冷得戰戰兢兢。
大廳的玻璃門是敞開的,專門方便下班遲走的人,還有一絲燈光漾在頭頂,讓南安對外面的路況看得分外清晰。路和樹木都變黑了。只有車燈路燈在眼前閃爍,好裝飾這鬼魅繁華的夜市。
“下雨了。”南安仰著頭,與天空落下的第一滴雨滴肌膚相親,那雨滴落在臉上很清涼,接著就是一滴兩滴,與這殘餘的夏末灼熱展開悄無聲息的對抗,氣溫頃刻降低。
她有點懊惱自己走得太快,也不看天氣預報,身上一把傘都沒有帶,真的要回家,豈不是要受夜雨的侵襲,不得安寧了。
如果不回家,在大廳門口等,那又該等到何時,看雨勢越來越大,等會兒玄總下來,又要和他正面接觸。
發生了剛才那一件事,無聲的排斥充溢著她的胸口,顧南安真不想再見到他了。今夜不見,緩一緩,等到明天見面都好。起碼前一刻的尷尬不會立即翻回。
顧南安第一次感受到什麼是尷尬,與上司之間微妙的衝突,讓她站在大廳門口左右不是。
可老天爺偏偏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給她開了個大大的玩笑。玄總出於關心和好意,提著兩把雨傘匆忙地趕下來了,並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到她跟前,很意味深長地舉起傘要遞給南安。從他的目光裡都能讀懂那股親切和關心。
“今晚下雨,你是不是忘了帶傘,正好辦公室裡有兩把傘,我都帶下來了。給你。”
“謝謝。”顧南安心裡說不出的感動,顫抖著手接過了玄總的傘。
這是一把青色蕾絲花邊的摺疊雨傘,玄青不知道這把傘其實不是公司的,是南安的同事杜日雯的。
顧南安一眼就看出來了,她有點不樂意接這把傘,怕明天回來被杜日雯問東問西,拿她的傘幹什麼。
可是玄總送的東西,她好意思拒絕嗎,只能心甘情願接受,再來個盈盈的笑容,裝得很開心。
玄青也拿了一把灰色的雨傘,應該是公司的了,南安冷靜地看著他開啟雨傘,準備衝進雨夜。
看到南安一直在呆呆地看著他,玄青很疑惑地問她:“不回家嗎?我已經給了你一把雨傘,走吧。”
口吻裡有一絲霸道,也有一絲安慰,玄青的聲音一向都是那麼好聽,集霸道總裁和暖男於一體,讓人在莊重的場合感受到他的霸氣,也讓人在稀鬆平常的場景感覺到他的親和。
雖然他平時不多話,很多時候只是用眼神和簡單的語氣傳達自己的感情。
正是這種矜持高貴的氣質不知迷倒了女人,讓他成為不少女人的夢中情人。
顧南安也不例外,可是她從末想她會和他有什麼交集。僅僅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
可這段時間不同,她已經跟玄總交集上了。這讓顧南安百感交加。
兩個人肩並肩進入了雨夜。玄青擎著灰色的雨傘,顧南安在青色的雨傘底下慢慢前行。
兩個不同世界的年輕人因為雨夜不知不覺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回去衝個涼,好好休息,記得下次不許再盲目加班了。”玄青語重心長,綿長的目光隨著冷酷的雨夜變得愈加溫暖,那一刻,他是認真的。
“嗯!”顧南安有點感動,又有點微微地牴觸,他幹嘛要對我說這些,他不是很討厭我跟他相過親嗎?耳畔還回蕩著剛才辦公室裡那一句“保密”,顧南安頗感不適。
“好了,我也多說了,記得明天上班,不要打遲到了。今晚就要早睡。”這是玄青叮寧南安的最後一句話。
她已經一聲不吭做了半個啞巴。
低頭一看,露出的腳趾沾滿了泥巴,涼鞋被路上的雨水泥濘弄髒了許多,回去不僅要洗澡還要換鞋洗鞋,事情不是一般的多。顧南安有點懊惱加班被玄青發現,被他囉嗦了那麼多。
明天上班遲到是不可能的,我已經調好了鬧鐘。顧南安擦著拳頭暗暗發誓。
回到家裡,黃美怡已經睡在了客廳的沙發上,瞪著一雙蒼老的眼睛等她,終於等到閨女回家。
樓下黃希希的牌桌早已偃旗息鼓。她早已關了夜燈,在床上睡覺了。
快10點了。窗外的雨聲漸漸熄滅,變得小聲得不能再小聲。這是一場見風使航的雨,偏偏要給自己和玄青製造相遇。
開啟門看到裡面一切的南安悶悶地搖頭,今夜的心悸和不安,全怪他。
“回來啦?”黃美怡半笑半責備,“又去加班了。怎麼不給媽媽打電話?”
“沒空。”顧南安脫去骯髒的涼鞋,彎腰把它放在鞋架,穿上了家居拖鞋,還把那把滴著雨水的靚傘掛在了陽臺的鐵絲網上。全部動作一氣呵成,半句話也沒搭理媽媽。
可媽媽看到顧南安臉上的緋紅和渾身上下透露的不自在,斷定南安工作又遇上什麼問題了。
“玄總沒對你怎麼樣吧?”
明知故問,南安很不爽,簡單迴避問題:“今天上班忙得很,沒見到他。”
“怎麼可能,你手機打不通,玄總的電話來電轉駁到我手機上了,說你到家沒有,到了家給他說一聲,他正擔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