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4年,對波旁來說,是一個糟糕的二十四執政長之年,生活在這個時代的波旁人,就如同生活在地獄中。
當我年幼時候所聽說的波旁,是世界上最偉大、最文明的國家,每一片土地都有波旁人的房屋,每一處海洋都有波旁人的船隻,然而伴隨著燃燒的大會宮,這一切終究成了逝去的記憶,不可挽回的記憶。
造成這一切的盧爾八世已經死了,但是被他政策所迫害的波旁人們還得繼續活下去,掙扎在這個黑暗的時代。曾經我們以為,波旁已經過得這麼慘了,應該處於地獄的最底層了吧?可是每一次我們都發現這裡並不是地獄的最底層,而我們還在往下掉。
是的,還在往下掉,如今的波旁被十多個執政長佔據,他們互相宣稱自己為正統,指控對方是竊國的小人,然後毫無風度的自相殘殺,時而相互聯合,時而相互背叛,戰火在這片昔日最繁華的土地上一直燃燒下去。
大批大批的中產之家正在逃離波旁,貴族們如果不是家族被抄家,他們是捨不得自己的地盤的,而貧民們沒有逃脫的路徑,因此那些只剩下最後一點家當的人,大多數是有一技之長的市民們,紛紛逃離波旁島。
由於波恩人(現在應該叫波康人了)建立的國家一向被認為是蠻夷之地,教化區、僑民聯盟也好不到哪去,所以高貴的本島人能選擇的逃難地點,就只有南北兩個航道而已,而因為這群逃難的中產階級都是有技術的,所以波里斯和波利張開雙手歡迎他們。
當然,因為去波利還要經過波康的領海,所以大多數難民是逃亡了波里斯,在波里斯那裡安家落戶,波里斯也在波旁的內亂中吃的滿嘴肥油,不過那是後話了。
那些人能逃,因為他們只不過是被時局波及到的可憐鬼,可是已經是局中人的我,就沒法逃走了,只能一直待在這裡,或是迎來混亂的結束,或是迎來自己的死亡,不管是哪一個結局,我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只是,如果戰亂就一直這樣持續下去呢?我現在才33歲,暫時不用擔心身體的問題,但是如果二十年後戰亂還在繼續,我怎麼辦?這個問題偶爾會在我的腦海中閃過,然後悶下一口酒就將其拋之腦後,考慮什麼明天?為什麼要考慮明天?
而像我這樣的人,在如今的波旁比比皆是,我們醉生夢死,我們終日狂飲狂宴,打仗時不將自己的生命看一回事。
敬!這個操蛋的時代!我甚至看到了死神翹起的嘴角,與冥河洶湧的浪花。
之後的歲月中,波旁就是這樣無休止的亂戰,一些執政長倒下了,另一些執政長又站了起來,有些是父死子繼,有些是透過陰謀政變,或者二者皆是。
因為波旁內戰的刺激,甚至邁席卡都再一次對波旁動手,還是不宣而戰的那種,他們以因為波旁沒有一個合法的執政長,所以不需要遞交宣戰書為由,毫無預兆的直接進攻了教化區。
教化區起初向執政長們求援,然而比起渡海遠征援助教化區而言,執政長們更熱心國內混戰,結果竟然沒有一個執政長願意扛起這一支大旗——除了幾個貴族志願軍以外。
結果鬧到最後,居然還是僑民聯盟主動出手,渡海遠征援助教化區,扛起了反抗邁席卡的大旗。
然而僑民聯盟的這個行動,對於執政長們沒有任何的影響,他們的良心根本就不會痛,繼續厚著臉皮在國內自相殘殺,對外界不問不顧。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眨眼間二十多年過去了。
我那健碩的身體,隨著歲月的沖刷,雖然僥倖沒有在戰爭中受到什麼不可逆轉的傷害,但是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一點點衰老,生機在一點點的失去,而我那些桀驁的副官看向我的目光,也越來越不善。
我脫離波里斯以後投奔的那個執政長,早在第三年的內戰中就已經通電退休,我已經不是特定某個執政長的軍隊,而是僱傭軍。
僱傭軍,這意味著哪個執政長出得起價錢,我們就去他那裡為他打仗。我們這些僱傭軍除了約定因為是魔鬼在保證以外,個人品德毫無信譽,暴虐、反覆,就是我們這些傭兵最好的註解。
哦對了,魔鬼,魔鬼如今居然也分白魔鬼和黑魔鬼,白魔鬼是心底善良的魔鬼,黑魔鬼是邪惡的魔鬼。不過我看不出什麼區別,兩種魔鬼的要價一樣貴,只知道一點就夠了,和白魔鬼做交易,不會被譴責。
我之所以能成為這個傭兵團的團長,也只是因為我是這群人中最強大、最擅長戰爭的存在,他們在強大的我壓力下,不得不服從我。可是隨著我的老去,終有一天我會失去傭兵團團長的位置,而那些失去團長位置的人,下場可都不太好。
畢竟戰爭僱傭兵這個東西,是這些年來新出現的概念,怎麼玩、規則怎麼設計?沒人知道,所以只能用累累屍體來積累經驗,而如今,似乎我也要成為那累累屍體之中不起眼的一具了。
那一天的發生,比我想象的要早得多,因為我選擇的一個執政長,是個昏庸無能的死胖子,打了敗仗讓我們傭兵團死傷慘重不說,還關起城門拒絕放我們入內,說他打敗仗都是我們的錯。
一開始我們試圖攻打城市,可惜沒有成功,只能狼狽逃竄,結果在路上又遇到了罕見的暴風雨,傭兵團被淋得夠嗆。
這一來二去的,傭兵們的不滿就爆發了,而身為團長的我,十分不幸的成為怨恨集中的物件。
兵變發生了,和我最不對付的幾個頭目對我發動軍變,與我的親信交戰在一起,可是我最終寡不敵眾,只能帶著少數親信狼狽的逃竄。
在逃竄過程中,我的第三個妻子被擄走,孩子再一次戰死沙場,我又沒有後代了。
“啊啊啊啊啊!”在柔軟的沙灘上,儘管逃過了一劫,我的心中卻沒有任何的喜悅,咆哮著,尖叫的,發出刺耳的詛咒聲,詛咒我所能看到的一切,所能想起的一切。
看到我崩潰的模樣,幾個跟我逃出來的親信默默退走了,他們認為我已經不值得繼續追隨,而另外幾個對我忠心耿耿的親信,仍然試圖鼓舞我。
“盧爾團長,這次失敗了還可以重來,不要灰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