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們沒有被關進那個黑乎乎的密室裡,他們被允許回到各自的知青點,幾個女孩,顧海麗、葉純和顏顏見到自己的同伴們終於是平安歸來,也都是喜極而泣。看著他們渾身酸臭的模樣,又餓了好些天,顧不上說道這就立馬給找來了吃的和喝的。那黑乎乎的大碗裡頭也不知道混雜一些什麼腥臭的爛魚小蝦,幾個人也是風捲雲殘般席捲一空。
三大碗過後老皮還不過癮,抹著嘴對葉純道:“小葉子,給哥再來一碗。”
“沒……沒了……”葉純是他們當中最靦腆的,她拿著勺子頗有些尷尬的看著那空空如也的鍋裡道:“你們走後,我們就沒糧食了……要不是大壯偷偷的送來一些,我們……”說到這兒她竟是眼珠子紅了起來,泛著點點,那李鑫到底是女子趕忙上前就護住她道:“別哭,是我們連累了你們。”
“這個挨千刀的老邢!”老皮把碗恨恨得丟在地上道:“四哥,這事兒回頭一定去要個說法,先是冤枉,再又無故囚禁,現在還斷糧斷水變著法子欺負人!”
“能說什麼?”王陵起身看著那幾個哭花了臉的姑娘道:“這事兒說到底也是我們先壞了規矩,先換件衣裳,我估摸著要不了多久老邢自是會叫我們去的。”
“他媽的!”老皮這肚子裡憋的全是火卻又沒地撒,一瞅鄭九五在那躺著跟大爺似得就又氣不打一處來,“都是這個瘟神給咱們害慘了!”
“得了,你就少說幾句吧!”王陵聽著心裡頭也煩躁了起來,難得一次終於是拉下臉來喝道:“還嫌不夠亂要鬧內訌啊,咱們八個人一塊兒來的,咱就得一塊兒互相扶持著,要不是人老鄭估計你小子命都丟在那船艙裡了,行了,先去水裡洗洗一身臭味。”說罷他這便就推著老皮往外走,那會兒他們洗澡都是直接下海里頭,他一邊推搡一邊又輕聲對老皮道:“你先別咋呼,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這老皮自然是不傻,他也看出了這其中的蹊蹺,一邊走一邊道:“咱倆估計想到一塊兒了,老邢跟鄭九五兩人八成是合起來擺了咱們一道!”
泡在海水裡,王陵抹了一把臉吐出口中的鹹味道:“你的根據是什麼?”
“首先,鄭九五對這個地方很熟悉,”老皮說道:“我們第一次越界他是沒跟來的,可是後面你看到了,就算他有獵狗的鼻子也未必就能順著咱們仨的味道追到那裡面去。這小子是從哪裡上的火車我也不記得,私下裡我問過他們幾個,都沒人清楚,就好像是莫名其妙的就突然到了咱們隊上。”
王陵點點頭道:“你繼續說下去。”
老皮接著說道:“根據這小子自己所說,他爺爺那輩兒知道有王直寶藏這檔子事兒,可是這茫茫大海,像玄武島這樣的小島散落在期間實在是太多了。根據一段含糊不清的口述秘密,他鄭九五就能找到這座島?話句話說,四哥你也是讀書人,單單給你個座標讓你在大海上弄清楚芝麻粒大小的一座島嶼確切位置,恐怕你也沒那麼容易就做到吧?”
王陵笑了笑道:“就算是有了座標也需要懂得那些航海儀器的使用,諸如羅盤,六分儀還有航海圖等等,這些知識不是光靠書本就能學來的。就算是鄭九五真的知道那座島的具體位置,他又怎麼能夠保證自己要去的知青點就恰好便是那座島,下火車之前我們任何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到哪裡。玄武島不起眼卻又足夠隱秘,這決計不符合常理,只能說明曾經的鄭九五來過這裡,甚至是一直生活在這裡,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太可怕了,那說明這座島上所有的人都不能被相信。”
“那老邢費盡心思想要幹掉我們就是因為誤闖了禁地,”老皮接著說道:“這個禁地其實是關乎著那筆寶藏的秘密,他之所以不讓島上的人越界便是怕那秘密暴露,就剛好利用鄭九五那一跳把鍋往我們頭上一扣,神不知鬼不覺的找了個藉口。這兩人斷定是串通好了的,其實他倆才是一夥兒的,就是為了弄那筆寶藏,任何會有威脅到這筆寶藏的人都有可能會被滅口!”
“好小子!”王陵笑著伸出手去摸著老皮的腦袋道:“看不出你這大大咧咧的性子,心思卻足夠縝密,他們的破綻實在是太多了,只不過我們先前每一步都走的心驚肉跳根本也沒心思來細細想這些事兒,既然現在我倆都有這個猜測但還是不要暴露。這地方天高皇帝遠,我們還得為其它幾個同伴的安全負責,斷然不能冒失,以免牽扯更多人。”
洗完澡回到知青點,兩個人十分有默契的仰頭便睡,這一覺睡的那叫一個舒坦,這幾天的疲憊與緊張早就讓人到了生理承受底線,一直到睜開眼的時候王陵才發現天都已經黑了。
“醒了?”
王陵側過頭一看,門口處正倚著個倩影,原來是李鑫正在那為他們幾個洗衣服呢。王陵有些不好意思便要起來搶過去,可李鑫卻一邊抖著他的褲子一邊笑道:“我這個小女子都沒嫌髒,你一個老爺們反倒墨跡起來了。”她一邊洗著一邊又說道:“剛才壯子哥來過,說是等你們醒了讓去一趟程爺那兒。”
“程爺?”王陵想起了這個名字,在島上與這個老人從未有過交集。他又問道:“老邢沒有帶話來嘛?”
“沒有,”李鑫接著說道:“壯子哥說程爺晚上睡得早,叫你倆早點過去。”
“我倆?”王陵轉身回頭看著還在熟睡的老皮道:“你是說我跟老皮?”
“嗯!”“這就奇了怪了,”王陵心想道,這明明是五個人一塊兒回來的,怎麼單單就找了他跟老皮呢?一想起下午兩人的對話是泡在海里悄悄說的也沒人聽見啊,“得,我去把老皮拽起來這就過去。”
海邊,那座老屋子前有一座炮臺,這個位置很是好找。石頭屋上沒有窗戶,只有一扇木門,木門是關著的,從門縫裡能夠看到星點光亮。老皮和王陵兩人躡手躡腳的走到跟前卻又不敢輕易去敲門,這心裡畢竟是沒底。
“你說這老頭沒事找我倆幹嘛?聽說這老爺子可是連老邢都讓著三分的。”
“見機行事吧,”王陵道:“巴掌大一塊地方,想躲那也是躲不過的,我就納悶為啥老邢還沒動靜,倒是這老爺子,嗨……”
兩人正在外面聊著呢,裡面響起了一聲咳嗽,再接著一個垂垂老矣的聲音道:“年輕人,門沒有關,進來吧。”
原本以為這樣一個獨居老人的屋子裡該是充滿著酸臭和黴味的,推開門的那一剎那,一股淡淡的清香飄然而至。正中的位置擺放著一張神龕,神龕的正前方擺著一個香爐正冒著青煙,伴隨著神龕左方的位置是一張做工考究木製雕花的古床,老人正坐在床沿邊上凝視著眼前地上燃燒著的一碗清油。
那火光便是從這油碗裡發出的,王陵才一進屋便瞅著那黃豆大小般的火苗跳躍了一下,再接著盡是自己熄滅了。才瞅見那個面布褶皺的老者半個容顏就陷入了一片漆黑,王陵這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連忙說道:“對不住,估摸著是開了門讓風把那火給吹滅了。”
說罷他就示意老皮去重新點火,可程爺卻說道:“罷了,火乃螢惑之精,其性禮,好人求心事,俯對以禮,是人皆得從志。”
“啥玩意?”老皮聽得個一頭霧水,撇過頭去看著王陵道:“四哥,這程爺是要跟咱們說什麼呢?”
“螢惑是指火星,也叫赤星。”王陵對他說道:“在古人眼裡,這顆星不是什麼吉利的兆頭,往往意味著死亡或者是戰爭的來臨,火星留在天蠍座徘徊不去的這種天文現象就是熒惑守心,歷來便是占卜術中最不詳的徵兆。”
“這……”老皮一時也是語塞,怎麼這一來竟是對著他們有這番評價,不過王陵又說道:“但是火精是最為講禮數的,對人對事要有禮有德,他這是告誡我們要懂得禮數方能立大志向成大事業。”說罷便往前一步學做前人的模樣雙膝跪地匍匐磕頭道:“兩個晚輩深夜來訪,恕打攪冒犯之罪,還望程爺能夠指點晚輩脫離這如今的危險境地。”
他是一個聰明人,從那程爺的口中說的這句話便判斷出幾重意思,一是如今他們有難,二則這個難老人或許能解,三則是需要他有一顆真誠的心。從話中王陵以為程爺應該是個學過相術,精通命理一類的高人,但凡是這樣的人便最為講究規矩,若不然這個素不相識的老人為何又要大費周章的弄這些玄虛呢?
看著王陵如此模樣,老皮跟著也一塊兒跪下只是不說話,兩人便在那低著頭等候著奇怪老人的下一步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