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郭芙低著頭,沉默無語。楊過也是因她剛才的作為覺得十分不妥,這才出言道,算算時間,距英雄大會已過了五月,還有一月就到了黃蓉的臨盆之際,總犯不著武家兄弟因為這丫頭再闖次敵營,而累得郭靖受傷吧!
依著小道一路行至郭靖的小院,遠在數十丈外,便聽到院內傳來郎朗讀書聲,聲音略顯稚嫩,卻將這《論語》讀的鏗鏘有力,只聽院內誦道:
“……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
……”
讀罷,一道童聲問道:“老師,這最後的兩句是不是指的就是郭大爺啊?”
院內黃蓉的聲音緩緩說道:“這般說來,倒也貼切,你郭大俠雖非將帥之才,但軍中人人信服與他,甘聽其號令,眾志成城,即便是草莽之軍也堪比那些訓練有素的精兵,似蒙古這般悍勇強兵,不也被其殺得四下逃竄,你切記,日後當學你郭大爺,做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才是!”
只聽那道童聲重重的“嗯”到,隨後又說道:“我也要像師父那般,成為武林高手,再也不讓蒙古人侵我家園,犯我江河!”
聽聞此話,黃蓉不由咯咯笑道:“若是如此,那你怕是越來越不像你師父了!”
與楊過接觸久了,她如何不知楊過身性瀟灑,是絕不會將自己的一生奉獻在這國家大事之中,偶而伸出援手,也僅僅是看到個人的情面之上,顯然志不在此,與這孩子的念想怕是背道而馳了!
正交談之際,院外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道:“怎麼,元兒志向參軍,報效家國嗎?”
二人一愣,向院門外看去,楚元面露喜色,上前跪拜道:“弟子見過師父,徒兒……徒兒……”他此刻已不是半年前的鄉野傻小子了,知道師父定是不喜自己整日將仇恨掛在嘴邊,硬是憋了半天,也沒說出自己要給相親們和爹孃報仇。
楊過豈能不知他意,將之扶了起來,說道:“如今《論語》讀過‘八佾篇’,倒是懂了些禮數,腦子也靈光了不少。為師不會強求你什麼,日後無論是從軍,還是從政,皆遵循你自己的意願即可。”
隨後,楊過又朝著黃蓉拜了拜,道:“郭伯母,多謝你這半年來為元兒的照顧。”
但見黃蓉身穿錦衣大襖,一手撫著高高隆起的肚子,一手拿著蒲扇輕搖的坐在張寬長的木椅之上。
面容含笑的點頭,道:“無妨,這孩子聽話的很,耐得住性子不說,又能陪著我解悶,說起來,比你當年可是要乖巧多了!”
楊過啞然失笑,不由想起了當年在桃花島上時,就是黃蓉在清嘯亭內教自己讀書寫字,奈何他前世便是文科狀元,對這些《論語》《孟子》之類的書籍,可謂是什麼熟悉,就連課本上沒有的,他都去了解過。
即便沒見過的書籍, 也只消看上一遍,便可倒背如流,這可是給當時的黃蓉整得好一陣鬱悶,無奈在打賭下,還將《碧海潮生曲》輸給了楊過。
“郭伯母這身子,可還安好?”楊過本來想請她夫妻二人去品仙居內一聚的,但以黃蓉此刻的情況,怕是不易走動。
“能有什麼大事,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習武之人,體質強於常人數倍,算不得什麼,芙兒,傻站著做甚,還不招呼你楊大哥和龍姑娘落座。”黃蓉輕聲喚道,面色比起回來時,確實紅潤了不少,有黃藥師在此,定是準備了許多靈丹妙藥給她調理身子,不然氣色也不會這般好。
“哦,楊大哥,龍姐姐,這邊請。”郭芙一路來,也被楊過的話觸及心靈,久久失神,現被黃蓉的聲音打攪,這才反應過來,竟不知不覺的到家了,趕忙招呼起了楊龍二人落座。
為二人沏上一杯茶後,便自顧自的坐在一旁,黃蓉雖察覺出了女兒的異樣,但此刻也不是與她訴衷長談的時候,開口問道:“過兒,你何時回來的,怎麼不聲不響的離開了這麼久?”
“此事說來話長,不過得了番機緣,功力大增,我打算等郭伯母你平安生下孩子後,再與七公下江南。”若是時間還長的話,楊過定是恨不得馬上趕路,但黃蓉臨盆在即,只好稍微耽擱些時間了。
“那可要恭喜你了,能有此番孝心,我也算是知足了,若是真趕著救人,此處有我爹和老頑童看著,倒出不了什麼事,你安心離去便是。”黃蓉心中大慰,念及自己之前對他的百般提防,卻不及這孩子對她夫妻二人的一分真心,實在愧不敢當。
“無妨,我相信雪兒吉人自有天相,不會出事的。”這事,也是他經過深思熟慮才決定留下來的,黃蓉產子乃是一劫,若他真的就自顧自的離開了,其中要真出了什麼差池,叫他何以心安。
黃蓉心中感動,嘆道:“你真的是個好孩子,是郭伯母以前對你不好!”
“郭伯母何處此言,沒有你和郭伯伯的教導,安有我楊過今日。”楊過渾不在意的說道,除了郭靖外,若換了誰都會這般提防他的,無怪乎黃蓉。
二人閒談,小龍女和郭芙就像是陪襯般,一個心不在焉,無意開口;一個靜若處子,眼中唯有楊過,無心交談。
倒是楚元,十分乖巧的坐在一旁默讀《論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