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老鄒首先打破了沉默:“老陳,聽你唱歌,看來你是個有故事的人,如果真的心裡不舒服就說出來,就當酒後放縱一次!”我看著老鄒說:“老鄒,不瞞你說,我這次是真的把一個互相佔據對方青春的女孩子搞丟了。並且可能這輩子都再也沒有交集。這世界的感情真的奇妙,愛而不得,偏愛又有恃無恐,得不到卻又永遠騷動。”我仰頭大笑,又猛吸一口煙。
“哈哈哈哈,緣分啊,老陳!”老鄒大叫一聲。
其實這世上沒有所謂的感同身受,卻有著自我對號入座的身臨其境。
老鄒放下他厚重的眼鏡,我驀然發現,他的眼角也盤桓著淚花,“老陳,你知道嗎?老子用六年去愛了一個女孩,所有來回的機票我自己都數不清,我浪費了幾十萬,浪費了六年的青春啊,最後還不是搞得一無所有,那些所謂的青春都像是餵了狗!”
老鄒拿起桌子上的煙點了起來,隨後,他拿起酒杯,我也舉起酒杯,透明的江小白在透明的被子裡散發著猛烈的味道,酒杯相撞,一飲而盡。“哈哈,酒逢知己千杯少!服務員,繼續上酒!”前臺的服務員巴心不得我們消費,於是屁顛屁顛的抗著酒過來。
老鄒叫喚著,像是一個醉酒的人,我知道他還沒有在醉酒的邊緣徘徊,只是趁著酒勁放大了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讓行為失控。
“來,去他媽的愛情,去她媽的青春,這一杯酒咱們幹了,與過去一刀兩斷!”我拿起酒杯,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老彭,老鄒,小高也舉起酒杯,於燈昏之時,於人潮寂靜的午夜,於烏魯木齊冷氣之中,於酒杯碰撞中發出怒吼,熱酒下肚,愛情消散:“幹,幹,幹!”
或許成長就是將哭聲調成靜音,約酒就是將情緒調成震動。
聽很多老酒鬼說,喝白酒別碰江小白,江小白裡充斥著很多化學物質。我向來不屑於喝江小白這種酒精勾兌出來的廉價酒,可是這家店裡只有江小白這一種白酒,這或許是老闆的偏愛,我想這得益於江小白成功的文案策劃和廣告效應,還有就是當代青年被放大無數倍的非愛情不可的無病呻吟。
我也聽說江小白加雪碧有個文雅的名字:情人的眼淚。最開始我以為這是江小白文案的獨出心裁,可是,當江小白和雪碧在透明的水晶杯裡相互滲透,在一次又一次酒精,化學物質,二氧化碳的碰撞後與人體血液的融合我才發現情人的眼淚不也是如這酒一般嗎?苦澀中帶著一絲甘甜,我們沉溺其中,回首而來,後勁極大,胸膛裡翻江倒海,就猶如我們曾經親臨的心如刀絞至呼吸困難。
一瓶瓶的江小白被橫七豎八的丟在桌子上,那些或溫暖或黑暗或勵志的文案在這個夜裡被我們翻來覆去的研讀:天涯是虛無的概念,海角也並不存在,愛與不愛其實並不是現實的;忘不掉的是回憶,繼續的才是生活;早知如今,思念如潮湧般襲來,何必當初,我假裝瀟灑離開;把一部分過去忘掉,現在會更開心……
“說句實話,老彭是我高中最好的哥們,大學我們又陰差陽錯來了新疆,看到他身邊有你們兩個朋友,我很欣慰。”我端著酒杯一飲而盡。
“老彭這人重義氣,懂感情,為人隨和。而我和小高和老彭是一類人自然而然能和他成為朋友。你是老彭的好哥們,這是緣分讓我們四人相遇。”老鄒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有幾個成語怎麼說來著,我們這叫臭味相投,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狼狽為奸,同流合汙!”不勝酒力的小高在腦海裡檢索出一系列的成語。
“小高,行了行了,沒那金鋼鑽,別攬瓷器活,你用的這些成語都是貶義詞,形容我們應該用褒義詞,例如志同道合,一路貨色!”老彭一臉得意說完也一飲而盡。
“既然如此,古有桃園三結義,今有我們四基友,這杯酒喝了大家就是兄弟,雖然第一次相見,但是一見如故。”老鄒舉杯倡議到。
我把酒杯倒滿,老彭,小高也舉杯,四人碰杯,在酒精的作用下,男人對古代大俠的俠肝義膽,行走江湖,不拘小節的義氣被放大的淋漓盡致。
直到深夜。我們四人渾渾噩噩的結賬,互相攙扶走出飯店,如同西塘的那天晚上:街道上沒有情人,沒有行人,零零落落的計程車慵懶的駛進黑暗的轉角,留下漸行漸朦朧的尾燈,像是黑夜最後的窺探。
我看著老鄒一字一句的點頭頓足說:“你我皆是無名之輩,都有道不完的無奈。
”“螻蟻流下眼淚,爛泥開出花蕾,鼠輩也有名姓,憨匪為愛而生,你我啊都他媽是無名之輩。”
“聾子聽見啞巴說瞎子看見了愛情,駝子站直身體摸了摸禿子的頭髮,瘸子飛起一腳把駝子踢飛,麻子說,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老彭插了進來,地上的易拉罐被他猛的一踢,滾像一個黑暗的角落,傳來呻吟就靜了下來,我看像老彭,他的眼裡泛著紅光,像是一匹狼,一匹落魄的,掉光皮毛的狼。
小高看著我們,傻笑著,嘲笑著,笑聲劃破已經進入宵禁的烏魯木齊的黑夜,但是笑著笑著就戛然而止,一片靜默,我看像他,眼裡也有淚水,在路燈下,閃著晶瑩的光。
似乎在今夜,我們四人都懷揣著傷感。歸其原因,也許是我所見識的人都是一群有故事的人。
我們勾肩搭背,甚至被夜裡巡邏的警察盤問,發現我們確實是良民而不是可疑人物後叮囑著我們早點回去休息。
幾個人在偌大的烏魯木齊各個區行走吹牛,夜裡刮來冷風,卻被酒精烤的炙熱的面板阻擋。
跌跌撞撞的來到八樓,八樓公交站一片漆黑,這裡早就已經被廢棄,一片荒蕪。網上預訂的廉價酒店是在八樓的一個黑暗角落,我們四人即將在這裡分別,老彭,小高,老鄒沒有向學校請假,如果不回去就是嚴重的夜不歸宿,這向來處分不輕,於是他們三人匆匆攔住一輛從街角衝出的計程車向學校趕去,計程車排除尾氣後揚長而去。
我坐在路邊的石階上,點燃一支香菸,又想起了此刻應該位於內地大學的夏瑤。
一陣傷感,我迷迷糊糊的覺得這輩子我與她或許都不會有再續前緣的機會,我們所經歷的點點滴滴都將成為過去,成為我們難以割捨的回憶。下一次的見面也許在充滿銅臭與炫耀意味的同學聚會,又或許在一身白裙洋溢幸福的夏瑤婚禮上。
記得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場雪》中唱到:
2002 年的第一場雪
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晚一些
停靠在八樓的二路汽車
帶走了最後一片飄落的黃葉
2002 年的第一場雪
是留在烏魯木齊難捨的情結
你像一隻飛來飛去的蝴蝶
在白雪飄飛的季節裡搖曳
忘不了把你摟在懷裡的感覺
以前聽到“停靠在八樓的二路汽車”,還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還在想公交車是怎麼開上八樓的。到後來聽說烏魯木齊有個地方就叫“八樓”,只是十幾年過去了,八樓的2路車站早已沒了,只剩下“八樓”這個獨具特色的地名和時代一樣成為了永遠的記憶。而或許夏瑤,也將成為我回憶中的“八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