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爺本就是臨近鄉鎮懷春少女們的夢中情人,三奶奶在說媒的第一天就同意了交往,託媒人送給三爺爺她親手納的鞋墊,火急火燎的不顧父母反對幾個月後就匆匆結婚。
年少輕狂,血氣方剛的三爺爺就這樣有了媳婦,那個時候的窮結婚,沒有所謂的彩禮,也沒有隨禮。嫁來三爺爺家的三奶奶把多年省吃儉用存的血汗錢在新婚之夜交給了一貧如洗的三爺爺。
在那個吃著樹皮,嚼著草根,啃著觀音土的灰暗時代。鄰里之間竟然左拼右借的送給新婚夫婦一床新的棉被,幾個簡陋的凳子,椅子。
三爺爺也只能硬著腦袋把三奶奶的血汗錢買了喜糖,操辦酒席,分發給鄰居們。這讓本就家徒四壁的三爺爺的經濟狀況更是雪上加霜。
三爺爺家有三個孩子,兩個兒子,一個剛出生的女兒。三奶奶沒有奶,所以他們的女兒夭折了。緊接著大兒子也在瘟疫中受盡折磨死去。三爺爺拼命開墾荒野,丟下尊嚴在鄉紳世豪那裡換取糧食,終於留住了三奶奶與剩下的唯一兒子的命。
三爺爺五十歲的時候,依舊是護林員。某一個夜裡,三爺爺覺得林子裡有奇怪的聲音,於是告訴三奶奶他去林子裡了,那夜下著雨,淅淅瀝瀝,小路泥濘。
三爺爺半夜未歸,三奶奶不顧大雨叫起村裡的人們,直到天明,三爺爺正躺在一個地陷的坑洞裡,滿頭是血,三奶奶也暈了過去,三奶奶醒來的時候,三爺爺就已經因為大腦受創癱瘓了,於是,三奶奶又暈了過去。
此後的十幾年,三奶奶沒有再離開過那棟小木屋,整天照顧著癱瘓,難以言語,大小便失禁的三爺爺。
上高中的一天,在外工作的父母打電話通知我三爺爺已經走了。
後來在父母的聊天中我才知道三爺爺生病住院,三爺爺的兒子放棄工作,等到將近一年後三爺爺情況穩定就又投身商場敗的一塌塗地。
三奶奶在滿是現代科技的大城市的醫院照顧三爺爺,三奶奶啥都不懂,在醫院裡盡是出盡窘態,受人背後談笑指點。
後來向學校請假我匆忙趕到三爺爺家,看見骨灰盒上的一張黑白照片,努力去與曾經淚流滿面的模樣重合。
葬禮進行的有條有序,沒有多麼濃重的悲傷氣度,畢竟,所有人都覺得三爺爺解脫了,三奶奶也是這麼覺得的,她說:“我家老頭子癱瘓十幾年,天天鎖在家裡,睡在沙發上,現在反而死了,做鬼輪迴後就自由了。”
那一刻的我想:三爺爺自由了,三奶奶也可以自由了,不用每天擔驚受怕的照顧三爺爺了,可以自己享享晚年清福。出人意料的是,三爺爺的葬禮結束,落葉歸根後一個月,三奶奶打理好三爺爺的遺物,也在一次睡夢中悄然離去,
或許,三奶奶就是為三爺爺而活,三爺爺也曾為三奶奶而死。
想起木心先生的一首情詩: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過去年代的愛情,多麼簡單和純粹,大家心有所屬,便定了婚姻。但是如今這一代,總有人在社交平臺釋出著:願你真情不被辜負,願你餘生都有人陪的語錄,可是在這個燈紅酒綠,紛繁複雜,婚外情、三角戀,那些人卻沒有人靜的心下來認認真真談一場戀愛,對待一段感情。說起來也真是諷刺至極。
抽菸香菸我來到客廳的沙發坐下,一個不善言辭的嚴格父親,一個無所事事甚至有著多動症嫌疑的兒子在這塊空間裡,讓氣氛微微發生變化。
“爸,煙花買了沒?”我試探湊到老陳頭旁邊。
“原本打算不買菸花的,今年瑤瑤來家裡過年,等會兒吃完飯你去買吧。”老陳頭終於理了我。
“那好吧。但是哈,爸,最近手頭拮据,所以,所以………”我故意將語速放慢,暗示老陳頭能夠慷慨解囊。
“多買點,今年過個熱鬧年。好好招待人家瑤瑤!”老陳頭沒好氣的看我一眼隨即拿出手機轉賬給我。“瑤瑤多好的一個女孩子,漂亮,善良,勤快,勤儉,機靈,你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老陳頭有耷拉著臉色看著我。
“爸,感情這種事過去了就讓他過去吧!”我只能無奈回答。夏瑤似乎有種魔力,讓我們全家人都樂於去接受她,對於我們的分開,父母似乎更為上心。
“接下來準備怎麼辦?你們倆總不能不明不白的吧?難道明天我出去散步,張老頭問我:老陳,你們家來的女娃娃是誰呀,我總不能回答說是陳楊的同學吧,誰的女同學大過年跑你家來?”老陳頭頭也不回依舊翻著他的書問我到。
我愣在原地,一向古板嚴肅的老陳頭竟然會討論我和夏瑤的兒女情長,於是我的思緒慢慢起霧,迷茫起來…………
“吃飯了,吃飯了!”夏瑤從廚房裡端出菜來,母親跟在後面說到:“來,來,來,今天瑤瑤也下廚了,你們爺倆嚐嚐瑤瑤的手藝!”
她們的聲音將我從思考的自我獨立空間拉了回來,老陳頭放下書,走到廚房跟著端菜盛飯。老陳頭破天荒的開啟了夏瑤送來的酒,準備好了幾個杯子。
我將自己獨立出來看著眼前的場景,似乎這個家因為夏瑤的融入讓人感到舒適與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