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楔入核心(2)
從這時起,霍直知道自己這把利劍已經悄悄逼近魔王的心臟,接下來的道路將更加兇險、更加驚心動魄。深入魔巢,猶如行走在峭壁間的鋼絲上,稍有差池,自己就將萬劫不復,死無葬身之地,這個龐大的計劃也將就此夭折,自己之前付出的那些巨大代價也將付之東流。當然,這股邪惡勢力則更加勢不可擋,更加肆無忌憚地危害人間……
幾個小時後,飛機在香港國際機場著陸,霍直帶著少許第一次踏上這座繁華大都市的興奮,隨黑軍鑽進前來接機的賓利轎車。
今天霍直的打扮十分帥氣,一套筆挺的藏藍色西裝把他勻稱的身材凸顯得愈加挺拔,加上他那俊朗的面孔,與氣度深沉的黑軍並肩坐在一起,讓任何人搭眼一看,都是極具身價的上層人物。
賓利轎車開到九龍灣一處佔地面積不小於一千平米的獨門獨院的豪宅門前停下,兩人下車,隨著門口一名棕色面板的中年婦女徑直來到二樓的大客廳。一進門,下了飛機就覺得眼神不夠用的霍直停止四處欣賞,向半躺在按摩椅上看書的翁兆剛謙恭又壓抑著激動地喊道:“剛哥,我來了!”
翁兆剛抬起頭,衝黑軍擺了擺手,示意他坐在一側的沙發上,然後微笑了一下,深邃的目光從頭到腳看了一遍霍直,面露欣賞,彷彿看到自己親手澆灌的花朵開放了一樣,欣慰地說:“過來坐,衛東啊!這兩年你經歷的事情不少,只有經受住洗禮,男人才能成熟。說吧,今後有啥打算?”
霍直沒料到翁兆剛還是那樣直接,稍顯拘束地坐在他身邊,一時不知怎樣回答問話,聰慧的大腦飛速轉了幾圈,臉上顯出為難的表情,故意支吾著說:“剛哥,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啥打算,反正……反正就是覺得這條命是你給的,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以前聽劍哥的,現在劍哥沒了,你對我又這麼好,當然一切都聽你的了。”
這句話無論對於不對,都更加體現了霍直骨子裡的忠誠。翁兆剛心裡很舒服,他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本性單純又靠得住的手下,這樣才不枉他求賢若渴的初衷。他與黑軍對了一下眼神,面容溫和地衝霍直說道:“聽曾三兒說你還有點兒學問?”
“唉!沒機會上學,自己淘弄了幾本書看,但我腦子不笨,呵呵。”霍直面露遺憾。
“這就好,知識改變命運,你還年輕,從現在開始,你除了練好身手以外,想學啥就報個啥班兒。香港這地方比咱大陸強,年輕人別白活嘍!呵呵……”說完,翁兆剛很滿意地拍了一下霍直的肩膀。
霍直不用細想就知道不可能走翁兆剛為自己設計的這條路,因為自己不是攀龍附鳳認乾爹來了,而是要替父報仇、為民除害,必須要找機會留在翁兆剛身邊,這樣才能創造機會剷除這股邪惡勢力。於是,他立馬裝出急躁的樣子,信誓旦旦地說:“剛哥,這麼久以來,你肯定是瞭解我的為人的。我衛東什麼都不需要,只求在你身邊保護你,報答你的大恩!”
翁兆剛目光炯炯地注視著霍直的眼睛,片刻,他露出深沉的笑容,又拍了拍霍直的肩膀說道:“好!暫時你就留在我身邊吧!過幾天再做打算。”
“謝謝剛哥!”霍直表現得很激動。
“咱們這兒用不著‘謝’字。”翁兆剛說完,看了一眼點頭微笑的黑軍,眼光又集中到手中那本《南懷瑾文集》上。
突然,茶几上的手機響了,翁兆剛從容接聽:“喂,小寶,你說。”
看翁兆剛接電話,黑軍急忙示意霍直跟著自己離開客廳。但他倆剛站起身,卻被翁兆剛用手勢攔下,兩人只好重新落座。
聽了一會兒電話那頭的彙報之後,翁兆剛仰頭靠在按摩椅上,口氣深沉地衝著話筒說:“既然這樣,你就別跟他犯話了,人家是財大氣粗,根本沒把咱當打棍兒!到香港來吧,小東也在,咱們哥幾個在這兒玩幾天。”
得到了電話那頭的回答,翁兆剛放下電話,衝黑軍自怨自艾地說:“哎呀!老貓不在家,耗子上房笆。看來咱們真是老了,近些年新拱起來的**崽子壓根兒沒瞧上咱們。呵呵……”
“咋地啦?”黑軍皺起了眉頭,似乎遇見了一件挺新奇的事兒。
翁兆剛眯著眼,瞅了瞅一臉茫然的霍直,轉頭對黑軍說:“咱們春江這幾座煤城最近幾年可都發燒了,以前煤炭幾十塊錢一噸,現在幾個高兒就躥到幾百塊錢一噸,甚至達到上千。這幫煤老闆子隨便叫出來一個,都身價幾億、幾十億,一口中型礦井每天純利百萬,大型的則達到兩三百萬。那財發的都他媽不是人了!不過,別看他們都財大氣粗,但漏子一過去,大多數煤老闆子還是給面子的,大筆一揮開張票子,漏子就能拉回幾百車煤,哪次都不白跑。但最近有個叫徐貴的人幹大發了,這小子今年才三十六七歲,他老爹有眼光,在煤炭不值錢、煤礦整天賠本兒的時候吞購了大小礦井四十多個,現在一下子就掏上了,資產一整合,身價上百億。但老爺子沒福氣,去年腦出血死了。徐貴這小子也不知從哪請來一批商人,成立了一個光輝集團。一年之內,旗下的子公司就超過二十個,不但一躍當上了東北的煤炭大王,而且還把手伸到了內蒙、新疆和雲南,在這三個地方大肆收購資源,把攤子鋪的老大了,可以說他現在是春江商界排名前十的大管道(大老闆)。”
說到這兒,翁兆剛喝了口茶,片片淡綠色的葉尖在特製超薄的青花瓷杯裡慢慢飄動,載沉載浮,清香撲鼻。趁這機會,黑軍插嘴說道:“噢!我聽說過他,最近總上電視。那咋的?他不買咱的帳唄?”
翁兆剛撇著嘴點了點頭,說道:“人一有錢吶!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這不,漏子透過鬆煤集團的老總批了個洗煤廠,打算從徐貴的礦上拉煤進行深加工。咱也不是伸手白要,只是要求比市價便宜點兒,裝車時讓剷車的大鏟多拍兩下,漲點兒噸數而已。結果人家壓根兒沒把咱當根兒蔥!漏子親眼看見徐貴的勞斯萊斯進了光輝集團大院,人家負責接待的經理愣說徐貴不在。漏子打電話都是徐貴秘書接的,也說徐貴沒時間待客。沒辦法,漏子直接報了咱的名號。秘書估計是徵求了一下徐貴的意見,兩分鐘後給漏子回電,說徐總正跟省委某位領導一起在內蒙考察,沒時間見面,活拉的讓人家給婉拒了。呵呵……”翁兆剛自嘲地苦笑起來。
也許是多年沒受挫的緣故,黑軍很是不適應,擰著眉毛問:“那咋的?還得敲打敲打他才能正視咱們唄?”
翁兆剛收斂笑容,表情冷了下來,說道:“你這些日子顧著小東的事兒,就沒跟你說,我讓小寶出面簡單接觸徐貴一下,免得漏子去再碰一鼻子灰。你說咋的?”
“咋的,沒給面子?”黑軍接住翁兆剛反問的話茬。
“呵呵。”翁兆剛無奈地乾笑了兩聲,說道:“小寶特意跟蹤這個徐貴到了雲南香格里拉,假裝在他下榻的酒店製造了個巧遇,結果剛報出自己是牙籤寶,人家徐貴一臉噁心地說‘我不管你是牙籤寶還是護舒寶,夠資格的話咱們就找機會談談生意。再跟我來這套,我就把你們平了!’你看看,多牛叉!”
“我操了他媽呀!這個逼養的咋那麼能裝犢子呢!是不是他媽活膩歪了!”黑軍氣憤地大罵起來。
翁兆剛擺手制止了黑軍的激憤,心平氣和地說道:“軍,咱不能再用老眼光看問題,現在可不是咱們當年愣整的時代了,尤其是面對這麼大個人物。”
這句話乍一聽像是翁兆剛在打退堂鼓,實則黑軍卻聽出了老大已經決定收拾那個徐貴了,只是行動方案上還欠缺嚴密的策劃而已。於是不再出聲,點點頭默默地抽著煙。
霍直在翁兆剛和黑軍面前是小字輩的,面對這麼大的事情就更沒有話語權了。他靜靜地坐在一旁,擺弄著茶几上那個限量版的名貴打火機,看似鴨子聽雷,其實,他腦子裡想的卻是自己該如何參與進來,哪怕掌握一件大案的確鑿證據,提供給夠級別的執法機構的話,就能成為端掉這夥邪惡勢力的突破口,替父報仇和為民除害的宏偉目標就會實現。
翁兆剛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似乎捋清了腦子裡的思路,伸手在菸缸裡捻滅菸蒂,輕聲對黑軍說道:“你給小東安排個房間,讓他先休息,晚飯我們出去吃。“
黑軍知道這是翁兆剛要和自己商量某些暫且不方便讓“小東”參與的事情,“嗯”了一聲之後,他對霍直說道:“兄弟,走,我帶你去房間。”
“哦,那好,剛哥你們聊。”霍直說完,衝微笑的翁兆剛淺淺地鞠了半個躬,跟在黑軍身後出了客廳。
黑軍直接把霍直帶到了三樓的一間大臥室,推開門之後對他說:“兄弟,你先休息一下,床頭櫃上有個通話器,有什麼需要你就按呼叫鍵,接通之後可以和一樓的女傭直接通話。別睡太死,七點來鍾跟剛哥出去吃晚飯,呵呵。”
“嗯。”霍直答應一聲,目送黑軍轉身下樓。
看著黑軍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霍直關上實木房門,仔細欣賞房間的擺設。這間臥室至少有六十平方米那麼大,鋪著白色真絲被褥的雙人大床十分豪華,再加上款式高檔的各式傢俱、家用電器、還有大衛生間裡的成套高檔衛浴用品,簡直堪與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相媲美。他踩著駝絨地毯走到窗前,拉開那層遮陽的紗簾,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香港絢爛璀璨的一隅,頓時讓人產生了那種近似富豪的迷人感覺。
他知道,自己所在的這個大房間只是這棟別墅若干個大房間中的一個而已。雖然這是第一次來香港,但他猜測這棟別墅在香港這個國際化大都市定然價值不菲,不上億也是幾千萬。這些錢於翁兆剛來說,也許是九牛一毛,但在普通老百姓眼裡,那可是多少人的血汗凝聚而成的一條大河啊!追根溯源,這些財富的出處是什麼?那是罪惡,是巧取豪奪、殺人放火,更是權錢交易壓榨的民脂民膏,每一分錢上都浸染著血紅的顏色,都閃著罪惡的汙光。
他哪裡睡得著,心裡揣著重大秘密和神聖使命的人,每一根神經都時刻為著那個宏偉目標而繃緊。翁兆剛和黑軍現在就坐在樓下的客廳裡謀劃著罪惡,哪怕他們要對付的也不是什麼好人,但他們的初衷和手段都是以非奸即惡、非兇即暴為前提的。誰也說不清他們曾經用這種方式攫取了多少財富、害了多少生命、毀掉了多少家庭、粉碎了多少美好的夢、改變了多少人生之路……就算有朝一日除掉了他們,但對所有被他們殘害的人和家庭來說,仍是悲悽的血和淚。顯然,別看他們以非常手段解救自己於危難,但自己仍然不是百分之百被他們信任。惡人的心裡永遠都是以懷疑為底色的,誰能相信殺人放火、謀財害命的惡徒會長著一顆俠義豁達之心?完全可以肯定,如果一個人的內心真的存在完整的人性和良知,那麼,他是不會為了自身的利益去巧取豪奪、去殺戮、去作孽的,他們所實行的一切“仁義”和“愛心”都是手段,而非性情和真心,完完全全都是為了長遠利益而埋下的陰謀。越是把事情做得大仁大義的惡人,他越心懷叵測,陰謀深重。
兩年多以來,霍直以剔透的思維和敏銳的洞察力,對黑道人物的秉性和行為方式熟悉透了。他知道翁兆剛這種黑道人物仇人眾多,每時每刻都有可能遭到黑槍,如此煞費心機地籠絡、營救自己,其實就是在栽培一個超級替死鬼,讓自己心悅誠服、肝腦塗地去當他的死士,在最為關鍵的時刻為他擋槍子兒,做擋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