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悠寧同雲邵對視一眼。
雲邵終於正色起來,沉聲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史年輕笑一聲,“年輕人本事不小,就是耐不住氣,這點雲少卿要跟穆少卿學學才是,太過急躁可是會要命的。”
雲邵眼底一沉,卻並不出言反駁,只是冷冷的盯著史年。
史年慈愛一笑,就像是看一個淘氣衝動的晚輩。
他抬手將臉上的面具慢慢扯了下來,放在手中輕輕撫摸著,眼中明明滅滅,似是恨意又似是懷念,最終都化作一聲嘆然。
他緩緩道:“這面具我帶了十年,整整十年了。一開始我痛恨變成另一個人,前半生我都在學習怎麼伺候人,怎麼做一個太監,早已經忘了真正的男子是什麼樣子的。如今這個面具卻讓我又要重新開始學習怎麼做一個真正的男人,刻意毀掉嗓子,學著別人的一舉一動。漸漸地面具帶的久了,久到我幾乎都要忘了我本來的身份,久到我以為這輩子就要這麼下去的時候,老天爺總會讓我明白,做過的事,即便過了多久,該來的報應都會應驗的。”
“只是我的妻女何其無辜,他們不過是當初我逃離燕都時救下的難民,我們相依為命,他們為我遮掩,我給他們一個家,相互取暖罷了。若真的老天有眼,真的有報應,為何不報應在我身上,要報應在他們身上!”
史年說著,淚流滿面,穆悠寧他們二人來史府這幾日,從未見他情緒這般波動,即便是對著妻子兒女的棺槨,即便是面對昏迷不醒的女兒,史年都是冷靜自持的。現在這般,就像是揭下了他的面具,同時也揭下了他假裝的堅強。
雲邵卻眼底冷色更深,他冷然的開口:“你是魏然!”
穆悠寧一愣,當年靜妃宮內的掌事太監魏然?
可魏然不是死了嗎?
“當年靜妃生下死胎,自己也難產而死,靜妃的嫻靜宮更是一夜之內被大火燒了個乾淨,宮內所有的侍女太監無一生還。你是如何逃出來的,又為何死盾之後要跑到離燕都千里之外的遼城隱姓埋名?當年靜妃一案究竟有什麼內情,竟然連大理寺都查不到一二?”雲邵冷聲問道。
史年已經平復了過來,又恢復了他冷靜自持的模樣,聽見雲邵這般疾言厲色的質問,只是淡淡一笑:“想不到十年過去了,竟還有人認得雜家。”
“只是為了兩位的安全著想,此事兩位不必再去深究。”
“當年的靜妃之事,就讓它隨著靜妃和靜嫻宮中整整二十二條亡魂,一起埋在地裡吧。”
“至於史家之事,斷然與當年的靜妃之事無關,兩位少卿大人,還是將心神都放在史家的案子上吧。”
雲邵眉間一皺,眼底閃過不耐,就待發作。
穆悠寧忽然拉住他,隨即朝著史年微微勾唇:“史官人所言甚是,眼下最重要的是二小姐。我已經讓人聯絡了聚仙谷之人,想必不日就會來此。”
史年頷首:“那就多謝穆少卿了。”
“職責所在,史官人不必客氣。待沈捕頭醒了,我便讓他過來看著二小姐,絕不再讓她有半分的差池。我與雲少卿便先行一步,去調查其他的事情。”穆悠寧緩緩道。
“有勞。”
史年說著將他們送到門口,穆悠寧頓住,“史官人留步。”
史年朝她拱手,“慢走。”
辭別了史年,穆悠寧和雲邵兩人往清風苑走去,打算去同沈極商量下接下來的行動。
待離史瀾的院子有些距離了,雲邵忽然道:“穆少卿方才為何要阻止我繼續追問?”
穆悠寧聞言,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雲邵:“史年分明不想說,一個人守了十年的秘密,只能說明此事對他很是重要,你問了他便會回答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