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團部走廊的玻璃窗，安歌和江峰看見劉老師和姜美鳳面對面地坐在會議桌的兩旁。
一個面紅耳赤，一個臉色蒼白，都是一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狀態。
安歌和江峰互相對視了一眼，同時做了個決定，直接在走廊上蹲下，貼著玻璃窗，偷偷地向裡面張望著，倒是要瞧瞧這其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只聽姜美鳳憋著後鼻音的聲音慢悠悠地地開了口：“春華，你這是幹什麼？我不過是提了個建議，並沒有干涉你的意思，你就發這麼大的火，你說這麼多年了，你這個直脾氣怎麼就不能改一改呢？”
“姜美鳳，你少來吧，你不過是提了個建議？”劉老師冷冷笑道：“你那是提建議的態度嗎？剛才你和老賈說了什麼？別以為我沒聽到，要想方設法換掉安歌，換掉安歌讓誰上？讓你那寶貝女兒上？你那寶貝女兒是演吳清華的料嗎？還有，我舞蹈隊的演員憑什麼得聽你一個唱歌的提建議？我問你你懂舞蹈嗎？”
江峰聽到那句“要想方設法換掉安歌。”眉頭一皺，暗暗地罵了一聲，“特麼的，怎麼也不能消停消停呢。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安歌衝著他揚了揚眉，剛想開口詢問，只聽到姜美鳳又說：“春華，你好像對我有一些誤會，唉……都過去這麼些年了……我不過是作為咱們文工團的一個老演員，對團裡感情深厚，要不然我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女兒放在咱們文工團裡鍛鍊？不信你們去打聽打聽，有多少文藝團體求著我把女兒放在他們那裡……我這還不是相信咱們文工團，相信春華你，這個我最好的朋友嘛”她說著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好像自己受了萬般的委屈。
江峰聽了衝著安歌擠了擠眼睛，那意思你明白了吧。
安歌抿嘴一笑，原來這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姜美鳳說話的語氣和韓曉雅非常相似，只不過她軟中有硬。
也難怪，這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再裝出一副小女孩的模樣就太不真實了。
劉春華冷笑了一聲。
“春華啊，美鳳當年也是咱們文工團的人，對咱們團有著深厚的感情，她這是為了咱們團好，才提建議的。你可別誤會了人家……安歌雖然舞蹈專業不錯，可是她在政治覺悟上是很成問題的。春華你就不要意氣用事了。”賈明在一旁幫腔。
好大的一頂帽子啊，安歌聽了撇了撇嘴，不免冷冷一笑，本來有點擔心自己“吃相難看”，這一次她倒是有一點煩不了了。
“老賈，我那是要的是舞蹈演員，不是你要的政治覺悟標兵。”劉春華冷笑地說：“還有，你憑什麼就覺得安歌政治覺悟上很成問題……我看她這次克服了家庭困難，依然能夠堅持訓練，完成任務，就體現了一個舞蹈演員很高的政治覺悟。”
“她利用關係走後門，給她父親謀取不符合規定的待遇，這還不是政治覺悟問題？還有，許多同志都反映了她個人主義嚴重，不熱愛集體，不團結同志，這難道不也是政治覺悟有問題？”賈明迫不及待地表現，恨不得把安歌貶個一無是處。
“你那些都是什麼理由……”劉春華簡直要被他氣得無語了：“簡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欸，春華，你這是怎麼和領導說話的？”當著姜美鳳的面，賈明覺得很沒面子，畢竟他是文工團的政委。
“領導？老賈，你可別忘了我也是正團級的幹部，論軍銜，咱們平級的。”劉春華這次是較勁到底了。
某個人的出現激起了她內心的暴躁，平時隱忍的怒氣胸中蔓延。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人都少說兩句吧。”鄭團長打著圓場，“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爭這些有意思嗎？現在關鍵問題是演出誰上，是派安歌，還是派韓曉雅？再過一個星期就要演出了，再不做決定就晚了，要是再像上次國慶匯演那樣，我看我軍區文工團的團長也別想幹了。”他作為分管業務的團長，對上次國慶匯演心有餘悸。
作為重點打造的舞蹈《風雨情》出現了失誤，成了一個笑話。
“這樣吧，我們聽聽舞蹈隊的演員們是怎麼說的，徵求一下大家的意見。”
躲在走廊上的安歌和江峰就聽到鄭團長在給楊立新打電話：“讓你通知安歌和江峰過來開會的呢？怎麼還沒到？還有啊，你把你們舞蹈隊的那幾個業務骨幹也叫了來，韓曉雅，李菁，還有那個什麼謝玉紅……能叫幾個你就叫幾個吧，你也一起過來。遇到事情別想躲，這都是你直接管的隊伍，你撒丫子誰替你收拾這破爛攤子。”
江峰和安歌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軍裝，立正，抬手敲了敲團部的大門：“報告。”
……
“原來你就是安歌？”姜美鳳坐在沙發上，半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
“報告首長，我是安歌，是文工團舞蹈隊演員。”安歌立正抬手鄭重敬禮，沒有一絲一毫的懈怠，一舉一動端正大氣，彬彬有禮，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可舉手投足之間卻又透著一股清高淡然的篤定，姜美鳳蹙了蹙眉，心中極不舒服。
“哦，聽說你和我們曉雅……”她冷哼了一聲，故意只說了半句，便意有所指的笑了一笑，向對方暗示自己的身份。
在這個和自己女兒一般大的小丫頭面前，她也懶得再裝下去了。
安歌皺了皺眉心重複：“我們曉雅……”接著她又做出恍然大悟狀：“哦，原來您就是韓曉雅的母親啊，難怪今天有戰友說您是來為韓曉雅爭角色的，韓曉雅還特意說了，她媽媽到咱們團辦事，不是來爭主演的，到底是您教育得好，曉雅的覺悟就是高。”
她說得無比真誠，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偽，就連在一旁的江峰都暗道：“這演技是越來越好了哦。”
姜美鳳臉上一僵，有一絲尷尬：“是啊，我們都是教育曉雅要守本分，戒驕戒躁，千萬不要仗著自己是幹部子弟就搞特殊化。”她說著又看了看身邊的賈明和鄭團長，感概道：“可惜現在的年輕人都沒有那樣的覺悟啊，年紀輕輕的，就知道搞關係走後門，這種不正之風一定要嚴肅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