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拆辦主任也不著急,安排人天天上門講政策,進不了門不要緊,每次都做好記錄、拍好照。累積了一段時間,他把這些談話記錄裝訂成冊,有厚厚的一摞。
在一次全市徵拆工作評點大會上,徵拆辦主任拿出這本談話記錄冊放在桌上,“我這個主任無能啊,連市裡某個科長的工作都做不通,協商上百次都不能達成一致,我辭職算了。”
市長當然發火了,當場發話:“公職人員不能帶頭支援徵拆工作的,都回家休息去。”
於是第二天,這個科長就騰房了。徵拆辦在第一時間張榜公示了這戶的拆遷情況:面積、人口和補償款數,都寫得清清楚楚。
人們都不願做第一個,也不願做最後一個。簽下了這一戶,接下來就可以籤一大批,剩下的釘子戶非常少。
讓崔國波意外的是,啟明市開發區徵拆辦居然只是自收自支性質的事業單位,也就是說,徵拆辦完全沒有財政撥款。
完成相應的徵拆任務才有徵拆經費和獎勵。不過,隨著拆遷規模的擴大,徵拆獎金也越來越多。
在一個人均工資不到兩千無的城市,徵拆隊員的平均月收入都在上萬元。
崔國波發現,他來到徵拆辦不到半年,同事從40個就急速增漲到120個。
三天兩頭進新人,通訊錄還沒印出來就又有增加,於是徵拆辦進入了一個魚龍混雜的時代。
經過了解,有的同事初中畢業就開始學拳擊,過去在廣州地下拳莊打黑拳,一身肌肉噴薄欲出;有的同事透過賣保險結識了領導夫人,走“手帕交”(閨蜜)路線轉行而來;有的同事當過群演;還有的同事過去是調酒師、二手車中介、流水線工人……
剛開始,還算正直的徵拆辦主任對這種情況還怒氣衝衝:“就眼紅徵拆辦的這點獎金,鑽山挖洞地過來!”
後來他實在頂不住各方面的人情關係和壓力,索性眼不見為淨,安慰自己:“反正是臨時工,搞完這個專案就讓他們走人。”
也就是在這段時間,徵拆辦主任還有他手下幾個副班主任的小姨子、小舅子、外甥等各路親戚,也都紛紛進來了。
既然大家都這樣做了,索性照顧一下自家人。張峰明白,這就是規則被玩壞造成的惡果。
既然各個領導的親戚都來到了徵拆辦,,徵拆辦主任便在一次會上說道:“徵拆辦的每一個人都是家人。不論有編制也好,臨時工也罷,待遇發放上,都要一視同仁。大家做的工作都是一樣的,我們不能讓臨時工寒心。”
有一段時間,傳說要對各類事業單位的超編、超使用人員進行清退,徵拆辦主任還在會上安慰大家都不著急。
只是,徵拆辦主任在一次醉酒後說:“請神容易送神難啊。”後來,崔國波才知道,徵拆辦主任兄弟姐妹五人,當年是舉全家之力供他讀了書。現在,他要對這一大家子的生活負責。
不過沒多久,市長決定要對市裡的幾條交通幹道進行拓寬一倍,於是新一輪徵拆又如火如荼地開展起來,人員清退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徵拆辦主任一喝酒,話就多,有時一頓飯可以吃兩個小時。
“徵拆對老百姓有時候是不公平,但我們都沒有辦法,哪怕政策有不合理的地方,我們也不能和拆遷戶講……既然做了這個事,只能盡我們所能去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