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爺稍稍平息怒氣,坐在椅子上,喝下一口已經冷掉的茶。
宇文長也坐了下來。
兩人間的氣氛漸漸緩和,宇文長緩緩道“王爺在朝多年,雖然遠在西境,但是王爺對我們皇上的脾氣也是瞭解的吧。再想想我父親當年的事。如今凌雲峰死了那麼多人,十萬將士呢,秦王爺,您仔細想想,您覺得皇上會如何向天下人交代這件事?皇上又該如何向天下人交代這件事?
如果您是皇上,您能怎麼向天下人交代?”
最後一句話,宇文長壓低了聲音,秦王爺還是狠狠地瞪了宇文長一眼。
宇文長又道“西南春耕荒廢,眼看芒種時節,蕭條一片。本該是豔陽辣辣卸衣裝,梅雨瀟瀟漲柳塘。南嶺四鄰禾壯日,大江兩岸麥收忙。可是如今呢?百姓夏收夏種只怕也是沒有著落,想要勤奮耕種,天公也不作美。
冰雹、大風、暴雨、乾旱,接連而至,芒種之後,從西向南江水滔滔,西南十八城的夏種恐都要荒廢,如此一來,朝廷就要撥更多的糧食給朝北或朝東遷徙的百姓,還要給接收百姓的地方減少稅負,增加糧食和藥物供應。
可是洞庭一帶之前就因吸蟲之災死了很多百姓。幾座小城幾乎全城無人倖存。
再加上陰雨連綿,梅霖傾瀉九河翻,百瀆交流海面寬。良苦吳農田下溼,年年披絮播秧寒。今年恐怕尤為困難。
到年末,全國能有多少收成還不知道。
秦王爺,您說,行軍打仗最重要的是什麼?”
秦王爺當然明白宇文長指的是什麼,行軍打仗,糧草永遠是最重要的。沒有糧草,天兵下凡也未必能逆轉頹勢。而沒有糧草,行軍打仗就是枉送性命。
自古兵法有云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這種災害之年,若是備戰,西境防後蜀,南方抗水師。莫說舉國調集糧草,南北往來諸多不便,勞命傷財,就算今年國庫糧食勉強能滿足西、南兩處戰事,恐怕也維持不到來年。
戰事頻頻則物價難免上漲百姓財源枯竭,從而窮困不堪,打劫搶掠屢禁不止。
與後蜀和南吳的戰事也非一朝一夕,戰事悠久,不過是一朝太平,一朝兵。
就算能因糧於敵,繞道敵人鄉野補充糧草,也是搶掠劫奪。對任何一個國家的百姓都是無妄之災。
朝廷也的確也不好向百姓交代。
“凌雲峰本是西境一道堅不可摧的城牆,又有凌雲江水阻隔後蜀大軍。後蜀若不繞道,正面來攻,實是難以攻破。
若要繞道凌雲山,千里饋糧,士有飢色。此行一路無富饒的原野,想要路上取糧,喂不飽三軍。繞道作戰,戰期長,戰事複雜,攜帶軍械、糧草、被服,缺一不可。這一點後蜀皇帝和我們皇上都是明白的。”
秦王爺冷冷道。
“是啊,所以這些年來大家相安無事。況且又有晏王府鎮守西南,皇上一直是高枕無憂的。但是現在呢?全軍覆沒,後蜀卻毫無傷亡,秦王爺是打算告訴皇上十萬大軍全部被後蜀士兵殺死了,還是告訴皇上十萬將士是被大水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