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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樓雖然性情古怪,但掌管鏡往樓至今,始終還是靠得住的。”夫人的語氣很溫柔,那聲音讓人平靜。沒有人會懷疑這樣的聲音,那是漫天漫地的溫馨。
夜青不會懷疑,他無論如何都相信夫人是一心一意為了鏡往樓的,就像他相信葉小樓再怎麼古怪,都不會做出對不起夫人或是對不起鏡往樓的事。
也許,他可以對不起全天下的人。
這正是他痛苦的地方。
也是夜青不願意回想的過去。
如今,也越來越成為夜青不願意想象的未來。
“夜青,你可知道當初我是不願意讓樓主帶你回鏡往樓的?”夫人的語氣越發緩慢,夜青垂下頭,星光照在北極閣的深潭之上如夢若幻。
他知道夫人正在這潭碧藍的池水中承受著他難以想象的痛苦。
痛苦。
緊咬住牙齒。身上的傷在安竹焉的治療下早就恢復,但是心裡的傷口不知何時起越來越深。
每次靠近北極閣,這傷口就如撥雲見日般堂而皇之地叫他疼痛。
夫人沒有讓他殺過一個好人,樓主也沒有。
鏡往樓開門做生意以來,夜青自問從沒有錯殺一個無辜的人。
“那些人都是該死之人。”夜青暗下自忖。
一個殺手,只有無情,他的刀才足夠快。
只有了無牽掛,他的刀才不至於在殺掉對手之前害了自己。
何況,天下之大,高手雲集,沒有人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在另一把刀下。
夜青悄悄看了一眼夜凌。
這幾個月來夜凌變了很多,鏡往樓的每個人都變了很多。
當然,也可以說整個齊國也變了很多。
綏山紅雨,朝廷。
舉國上下,人心惶惶。
前幾日北方歸來的蜂鳥更是將一個悽慘的訊息帶到了鏡往樓。
“青霞山的事,夫人,您怎麼看?”
本來今日,他需要向夫人請示青霞山一事。
雖為副樓主,但葉小樓不在棲霞山,夜青總覺得自己無法勝任。
總覺得僅僅是保護簾幕,不讓鏡玩樓的位置暴露在天地之間,已經是讓他費盡心思的事情。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最近十二個時辰,三十六個連線處的簾幕總是會有各種古怪的問題。
昨日是一隻不屬於棲霞山的山鹿貿貿然然,恍恍惚惚來到鏡往樓。
幸好是被安竹焉先看到。
若是安竹焉正和自己在賭桌上酣暢豪賭,恐怕昨日就是這隻山鹿的死期。
這種事,在之前的十幾年裡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昨日以前,一群螞蟻如潮水般聚集在夕池周圍。
這群螞蟻就不如山鹿那般好運。
夜凌的性情也不如安竹焉,她下手很穩,很準,也很快。
螞蟻也許在山外無處覓食,好不容易溜進了棲霞山,卻仍然是枉費心機空一場,雪消春水無盡處。
歡天喜地排成行,鬼門關前無所知。
若是夜青見了這些螞蟻,捻個術法,變出一小堆食物,就當讓螞蟻果腹,隨後,悄悄在簾幕中開一道細小的縫隙,放他們離去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