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生脈箭
“爹爹,我不想死。爹爹,我害怕,我不能喘氣。”
“孃親,孃親救我,救我。好冷,這裡好冷。”
“我再也不貪玩了,帶我回去,帶我回去吧。”
孩童的聲音聲聲傳入澤竽耳中,沒有誰比她更熟悉這種聲音。
以往在水下,這樣的聲音不過是淨月池上再平常不過的聲音。
斷塵離愁,忘憂湖。
斷塵離愁,斷塵離愁。
澤竽忍不住想起淨月池,想起自己的生命也曾和淨月池上掙扎的生靈一樣,最後活了下來,成為澤藪門的族人。
雖說這是生命的榮耀。
但是,自從在街市上見到那個男孩以後,澤竽時常將這個孩子和沉到淨月池的生命們聯絡在一起。如果不是到了水下,他們也會長大,會長得和他一樣大,會長成英姿颯爽的男兒,或是楚楚動人的女孩。
他們可以圍繞在父母身邊;可以披上兵甲,為國效力;可以入士為朝廷出良策、獻妙計,可以為百姓謀求安康;也可以和心愛的人花前月下,相伴一生。
如果可以選擇,誰都不會甘願去到水下,永不見日正當空,永遠聞不到陽光曬在稻穀上的香味,觸不到露珠滑落指尖的冰涼。
可是,如果沒有他們,桑落樹就會枯死,澤藪門就要滅族。她自小就知道自己的生命與在圜城中和她朝夕相處的小玉不同,只是她從來沒有覺得這種不同有什麼不妥。
不過是出生方式不一樣而已。
夏貝的出生是由軟變硬的過程;魚兒由圓圓的子體變成長長的條狀,銀絲草不論鹹水淡水,不論有沒有夏貝們採來的光,日夜生長不停,孩子纏著母親,孫輩已經冒芽,祖輩還正年輕。
你從來不會記得珊瑚是如何長大的,當你注意它們的時候它們已經很大,大到你不得不拿著水枯石磨成的彎刀,把珊瑚修剪得美麗一些。
澤竽想起小玉常說,“小心,珊瑚會痛。”澤竽不能理解,她珍惜所有的生命,但她不能理解珊瑚如何會痛,珊瑚疊疊生長,倒是會佔據了其他生命活動的地方。
圜城最多的要屬夏貝,所以家家戶戶都特別明亮,比水下任何一個地方都更像陸上的正午。
正午,陽光傳過林間或是照在水池上,波光粼粼,七彩紛紛。
那些人,本該也擁有陸上這一切。太陽對誰都一樣慷慨,不用半兩銀子,不論你在朝為官或是街頭商賈,都一視同仁。
可是,他們變成了另一種生命,另一種在陸地上和死去的屍體無異的生命。
如果沒有換息符的保護,她根本就不能保持正常的形態,更枉論讓人尊稱她一聲“皇子妃。”
有她出現之前,淨月池裡那個變成她的生命,是什麼樣的她從沒有想過,原本這根本不會出現在她的思慮之中。
澤藪門,水下最古老的一族,沒有人會質疑它的繁衍方式——這是天命。萬物皆有其道,道法即是天法。為何要有所懷疑呢
澤竽搖搖頭,那些苦苦哀求的聲音仍然揮之不去。
謝林的《白雪》竟然無法讓她平息。
“蕭宇。”她又一次呼喊大皇子。
這一次,他終於轉過頭,有些擔憂地看著她道:“澤竽,怎麼了”
“不能殺了丹鯪獸,如果殺掉丹鯪獸,物華鈴不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