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的奴才人心惶惶。他們突然明白過來,主子們再不說話也是主子。他們的前程、性命,歸根結底是掌握在主子手裡。
就算賣/身契捏在裴嬤嬤手裡,也一樣。
羅曼生了整頓府邸的心,那他們的命運只能是羅曼說了算。沒有身契,還有權勢,還有官府。單看羅曼願不願意做到那一步。
羅太太或許會攔著些,可羅曼到底是親閨女,最後時刻她肯定是站自己閨女。何況羅庭琛和羅蘭,幾乎全都跟羅曼一夥。
真有事,羅太太肯定拗不過幾個兒女。再心疼裴嬤嬤,也絕不會傷自己兒女。
想通了這點的奴才嚇壞了,他們趕忙回到自己崗位上,將本職工作做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出色。
他們戰戰兢兢,拍破腦袋想找表現的機會,認錯的機會。
可惜,清秋院關門閉戶,他們的一腔心思沒人察覺。有伶俐的親自往清秋院送食材、吃食。開門的周紅看怪物一樣看他們:“小姐自己派了人出去買,用不著你們獻殷勤。”
得知裴嬤嬤回來,這些奴才非但沒有鬆口氣,反倒更擔心。
嬤嬤贏了,他們便只能追隨嬤嬤。可大小姐不像會輕易認輸的人,下次發難是什麼時候?她發難以前,大家要怎麼做,才能同時討好裴嬤嬤和大小姐?
生活好艱難。
裴嬤嬤神情悲痛的安慰了羅太太好一陣,又拍胸脯向羅太太保證:“老奴知道這三家鋪子特別,哪怕是賠錢,太太也不願意關。
只要家裡的奴才不再生事,鋪子裡的下人肯定也能消停下來。只要都安安生生的,老奴用心挽救,咱們雖然要虧不少銀子,鋪子應該能保下來。”
見羅太太鬆了口氣,又拿企盼的目光看她,裴嬤嬤心裡很傲慢的輕笑的聲,然後才為難的道:“長豐樓就算了,只是糧食鋪。珍寶閣接待的都是貴人,這次鬧出赤金成色不足的醜事,又被貴客打壓。老奴想保住鋪子就十足的不容易。”
又坐回桌邊吃松子的羅曼不吃了,她偏頭看著坐在側首的裴嬤嬤,淺淺的笑了笑:“鋪子的事先不說,這滿府造反的奴才,嬤嬤看怎麼處置?”
“可再亂不得了。”裴嬤嬤像受了驚嚇,她拍著胸口,一臉的後怕:“若不是下人作伐,珍寶閣的貨不會出問題,更不會惹下那一堆的貴人。到如今,生意難做,處處艱難。咱們自己出亂子,再被同行打壓,這鋪子得一家接著一家關。”
“如此,就是不處置了?”
羅曼滿滿剝著松子,漫不經心的模樣。裴嬤嬤敏銳,覺出她漫不經心後面的認真。可她把持了晚照苑那麼多年,又順心順意的將身契拿了回來。
她料定了羅曼拿她沒辦法。所以,你認真如何,不甘心如何,恨得牙癢癢又能如何?老身就是要欺負你,明擺著的。
裴嬤嬤理也沒理羅曼,她苦著臉看著羅太太,一臉的為難:“那幫刁奴,老身看著也很是來氣。可太太是過來人,您知道人心散了再聚有多難。這個節骨眼上……”
滿屋的人都看羅太太,羅太太卻小心翼翼的看著羅曼。
她在意鋪子,更在意女兒的心情:她將身契要出來給裴嬤嬤時,可是拍胸脯保證過,說裴嬤嬤肯定會狠狠懲治這幫你奴才。
她沒想到這些掃地、打雜的下人,還能關著鋪子的存亡。
接觸到孃親的眼神,羅太太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她不忍心讓孃親太艱難,率先道:“自然是大局為重。嬤嬤說懲罰了他們,鋪子要亂,那咱們就不罰。左右有嬤嬤在,這個家倒不了。”
“姑娘能如此明事理,老奴甚是欣慰。”
輪得到你欣慰?
羅曼笑眯眯的看裴嬤嬤一眼,跺到孃親身邊,哄著孃親吃松子:“不過就三間鋪子,於咱們不算什麼。嬤嬤能幹,下個月會賬,定會給孃親驚喜。”
羅太太看裴嬤嬤,裴嬤嬤尷尬的笑又尷尬的將笑抿住:“老奴盡力。”
從清秋院出去,裴嬤嬤摩挲著裝身契的匣子,笑了又笑:“還以為那丫頭多有能耐,原來也是有賊膽,沒做賊的本事。”
她原本還想,象徵性的處置幾個奴才,可一聽關鋪子,那家人就嚇破了膽。如此,還處置個屁,老子就是囂張狂妄,沒將你們放在眼裡,如何?
裴嬤嬤將滿府的奴才都召集出來,敲打、訓斥了大半個時辰,又立了數條中看不中用的規矩。然後,這事就輕飄飄的過去了。
私底下,像護院隊長、張嬤嬤這樣的骨幹成員,還悄悄領了賞。
一時間,府上分成了兩派。一派以裴嬤嬤為首,越發的趾高氣揚,拿鼻孔看人。便是對著主子們不敢傲慢,心裡也如以前一般只敬裴嬤嬤是主子。
另一派過得很是艱難,他們不敢在明面上得罪裴嬤嬤,又找不到投奔羅曼的門路。夾縫中求著生,時時處處都小心翼翼、膽戰心驚。
府中恢復了正常,羅太太等人,也搬回了自己院子裡。
蘇嬤嬤除了陪羅太太日常禮佛,每天還來羅曼這裡坐小半個時辰,彙報她手中下人的特點,和羅曼商量他們往後的去處。
這些看在裴嬤嬤眼裡,就成了蘇嬤嬤捧羅曼臭腳,鄙夷得嘖嘖有聲。
當然,在鄙夷閒暇,她叫來了裴俊傑:“琛哥兒最近在忙什麼?那三個丫頭,哪個最合他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