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在一處過日子,難免不磕頭碰腦。磕了碰了,疼肯定是疼,氣也肯定要氣。可到底是血肉至親,誰能一出手就壞人名聲、要人性命?”
羅曼語氣緩卻堅定,她挽著舅母的手,衛士一般站在她身側:“或許真有那爛心爛肺的不去唸骨肉親情,可我小舅母不是那等人。雖說小十年沒見面,可每個年節,都能收到小舅母送給我們的禮物。我小舅母性子直,又是在鏢局長大,一時心急等在門口正常,沒想到準備帷帽,也正常。”
趙二太太看著身邊的羅曼,鼻子一下就酸了:這丫頭,難道看不出我是故意的?她根本就對他們不好,那些代表二房送過去的禮,非但不是她準備的,她還攔著不讓送過。
“瞧把我小舅母冤枉的。”
羅曼拿帕子替她按了按眼角,又轉身看著大夥,正色道:“三人成虎、眾口鑠金。涉及到人家家風、名聲的事情,還望大家口下留情,不要亂說、亂傳。趙家是愛惜聲名的官家,被人潑了髒水,也沒道理忍氣吞聲。”
趙家勢大,又向來是敦厚睦鄰。閒人嚼舌根也只圖個解悶,誰也不願惹上麻煩。更何況人家手挽著手,親親熱熱的一家人;他們搬弄什麼是非?
大家都覺得訕訕的,打著哈哈散了。
門口的人一走,二太太就甩開了羅曼挽住自己的手,深深的看了羅曼一眼,扭頭跑了進去。
羅曼對周圍的丫鬟笑笑,等人取了帷帽過來,才讓妹妹戴好帽子下車進去。
大夥兒罵起來的時候,趙崇文也慌亂著不知道該怎麼收場。見大家喊著‘誤會’散了,才跟著鬆了口氣。
他感激的衝羅曼作揖:“崇文謝過妹妹,謝……”
“咱們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羅曼托住趙崇文還要作下的揖,臉上的笑閃亮著真誠的光:“表哥一謝再謝,便是將我當外人了。”
“妹妹的好,表哥記下了。”
趙崇文真心誠意的領著羅曼等人進府,張羅著喊弟弟妹妹們過來和大家見面。正忙著,張嬤嬤帶了人過來接手:“大公子帶羅少爺去頑吧,奴婢們招呼小姐,保管叫小姐們耍得舒心。”
張嬤嬤是二嬸嬸的心腹嬤嬤,趙崇文怕嬸嬸沒死心,還要為難兩個妹妹,踟躕著不肯走。
“你們讀書人無趣得很,自去作文章吧。我們跟著嬤嬤吃好吃的去。”羅曼推了哥哥一把,自己牽著妹妹跟著張嬤嬤走了。
經了剛才的事,羅蘭小臉上全是紅撲撲的光彩,她牽著姐姐手,回身給了哥哥一個讓他放心的笑。
正堂布置得富貴,連屋角小角几上的擺件,都是前朝名品。
羅曼是當過太后的人,沒什麼東西能閃著她的眼。羅蘭才七歲,出生就跟著去了晚照苑。羅太太到了晚照苑就專心禮佛,家裡雖說富貴,卻拘著大夥兒不許奢華。
羅蘭乍一進屋,就被滿屋的物件晃花了眼。
“喜歡看就仔細看,大方些沒事。”羅曼捏了捏妹妹的手,笑意溫暖:“有相中的指給姐姐看,回去了姐姐買給你。”
羅蘭便大方的挨個去看,遇到實在喜歡的就上手摸一摸。她眼睛又黑又亮,寫滿了喜愛和欣喜,卻獨獨沒有貪慾。
“表小姐有喜歡的儘管說,奴婢給小姐包回去。”她笑得慈祥可親,心裡卻充滿不屑:“一個沒見過世面的七歲丫頭,還不得將屋子搬空?大夫人將他們說得千般好,等見了這空屋子,看還怎麼好?”
羅蘭從精美的白水晶宮擺件上挪開目光,揚著純粹得耀眼的笑對張嬤嬤道:“這些東西都特別好,特別漂亮。可它們是舅母的,我看看就行,我不要。”
“你舅母的就都是你的,不要客氣。”張嬤嬤對著羅蘭寵溺的笑,揚聲就喊了人進來搬東西:“表小姐看過贊過的都包起來,一件都不許落下。”
羅蘭有些嚇著了,連忙拉住張嬤嬤,急道:“嬤嬤別搬,我當真不要。”
“表小姐喜歡就收著,不消假意推辭。”張嬤嬤敷衍一句,依舊指揮著丫鬟打包:都是沒及笄的丫頭片子,他們大方,就不信她們能定住心性不要。
羅曼牽住妹妹的手,笑吟吟的站在張嬤嬤面前道:“蘭兒說她不要,她只是單純的看一看。嬤嬤是聽不見我妹妹的話,還是故意要搬弄是非,汙我們貪婪成性,一進門就搬空了趙家正堂?”
她看著張嬤嬤,眼中的笑逐漸冰冷:“你是想惹得羅趙兩家生怨,好斷絕關係,再不往來?”
她眼中明明含著笑,柔軟的語氣中也沒帶半點狠厲。可張嬤嬤心裡一咯噔,站在羅曼面前,侷促得不知道該怎樣解釋。
恰好有個丫鬟當著羅曼的面,將百寶閣上的水晶宮擺件取下來打包。羅曼對著張嬤嬤挑眉:“嬤嬤這是欺我們年幼,故意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