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秋再也堅持不住,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華麗紫袍頓時顏色更深了。楚清秋凝望唐據陸遠去的身影,臉色慘白無血色,苦笑出聲,唐家真是一把好刀,傷人傷己。
北邙郡,陳家祖宅,陳叡輕嘆一口氣,在一封兵部出具的調遣令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按理這種兵部文書無論如何都不會送到自己這個老傢伙手中,可是那位顯得極為年青的驛卒堅持要送進陳府,還說是陛下的口諭,陳老先生一看便知。
驛卒的通關文書、令信等一應俱全,不似造假,也沒人該在這種事上糊弄陳家。
其實這就是一封簡單的調遣命令,是給靖北大將軍陳夢得的,可是當它加上皇帝陛下的印璽送到陳家老祖陳叡手上時,意義便大為不同了,陳叡實在不知他們這位陛下的心思如何,竟然要趁甲子大比之際出兵雲龍王朝,他不得不說,陛下可真會挑時機。
靖臨城百丈高的城牆上,寒露深重時,任憑狂風大作雪白大纛已然凍得招展不開,靖臨城外數十丈寬的護城河也已凍的比那青石板路更為堅硬,遊騎兵出行時甚至都不需要再經過吊橋,便可直接催馬渡河而行。
陳夢得瞥了眼那位面容極為年輕的驛卒,他從未見過此人,但手中這封調遣令卻做不得假。事關重大,即便他身為靖北軍的大將軍,也需要徵詢下部下其他將領的意見。
年輕驛卒笑道:“將軍如要議事的話,不用管我,將軍什麼時候決定出行之後,通知我一聲,我隨將軍一道前行。”
陳夢得上下打量了一眼年輕驛卒,笑容溫和,“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一路行來想必極為辛苦,邊塞不比山上,苦寒的多,風沙也大,如果你有什麼需要之處,就讓我的親衛去置辦。”
年輕驛卒受寵若驚,拱手回道:“陳將軍太過客氣了,我叫範金泥,大家都叫我金泥子,將軍也可這樣叫我,這一路上辛苦倒談不上,就是騎馬顛的屁股疼。”剛說完,又感覺好像有些不妥,忐忑的望向陳夢得。
陳夢得微笑著擺手示意範金泥不用太過拘謹,原來是飛鳶山范家一脈,只是范家一向身為皇寺護衛,怎會擔當驛卒一職?這名範氏子弟境界是不錯,不過比起他們這些在泥濘裡摸爬打滾了多少年的老江湖還是差了些,三兩句話便被套出了底細。
寬大的營帳中,粗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見,陳夢得見讀了調遣令後沉默一片,不由看向一旁他的左膀右臂步兵統領楊倫。
楊倫生的孔武有力,面色黝黑,見陳夢得望向自己,斟酌一番後道:“將軍,天氣日漸嚴寒,雲龍草場枯斃,馬匹也行動不便,再加上去年我們新得了勝仗,再次興兵未嘗不可,只是敵人的艱難處,我方兵士照樣艱難,開啟爭端容易,怕到時深陷泥沼,難以自拔。”
陳夢得見一眾將領無不點頭致意,他也不太贊同這個時節用兵,早在兩三個月之前他便接到了兵部的密令,讓其操練軍伍,更有一說待甲子大比後陛下會親自趕赴北疆視察邊防,未曾想兵部原來唱的是這麼一齣戲。
陳夢得沉吟不語,打眼間瞥見胡輕雲,不由微笑道:“輕雲,對於陛下此次用兵,你有何看法?上次也是你力排眾議主動出擊才能建此奇功,陛下都對你青眼有加,還想調你入主兵部擔任駕部主事一職,還是我再三請求才將你留在身邊。”
胡輕雲從容起身,指著一幅兩國邊境堪輿圖侃侃而談。
“稟將軍,陛下看的極準,我贊同出兵,擴大戰果。雲龍王朝自從梁州一役後,平南大營後撤,就已然表明他們信心不足,而我們此次趁甲子大比動手,如能再拿下曲州跟延崇兩城,三城便可連成一片,彼時將再不復敵營的遊騎兵隔河而望靖臨城的局面了。再說天時地利,天氣嚴寒,騎兵行動不便,我們便以步兵為主力,將布帛等捆於馬蹄之上湊成一隻輕騎為步兵查探虛實,步兵隨後,再與梁州城的守軍互相呼應,必能一戰而成,若將軍同意,輕雲願率遊騎兵為先鋒!”
陳夢得大笑道:“好!輕雲,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兵書啊!哈哈哈哈,眾將聽令,就以胡都尉的話去準備,今日放開吃喝,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明日寅時出發,讓兒郎們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諾!”,整齊劃一的得令聲響起,除了幾位老將略顯猶豫,人人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神情。
胡輕雲欲告退離開,陳夢得叫住胡輕雲道:“輕雲啊,你此去雖然兇險並不大,不過你畢竟不是修行中人,萬一出了什麼事,我怕韋壯這些傢伙保不住你。這樣吧,有一個新來的驛卒,名叫範金泥,是個好苗子,就讓他跟在你的身邊,你好生教導他一番,如何?”
胡輕雲拱手謝過陳夢得的好意,大踏步而行,行走間叮噹作響的盔甲,沉穩的面容不怒而威,滿面的鬍鬚透出些許滄桑,相比起以往儒衫白皙的書生模樣,如今簡直就是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