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塵依言坐下,看了看偌大的棋坪,董夫子又讓他下白子,這該如何下?自己一枚黑子處在棋坪最中心,圍棋他確實不懂,不過他二師兄石智卻是此道高手,經常陪他師尊下棋,他也看過幾回。
如今自己親自上手要跟師父的師父對弈,心中不由犯嘀咕,早知如此無論如何該跟二師兄學上幾招,也不至於當場出醜。
他自己隨便下倒無所謂,反正下哪都行,可是要替老夫子下,覺得下哪都不對,面對董夫子催促的目光,胡塵心一橫,將白子下在了左角,與他的黑子隔著十萬八千里遠。
董夫子也不言語,示意胡塵繼續,不一會,胡塵便被屠了一條大龍,翻盤無望,只能投子認負。、
老夫子示意胡塵繼續,兩人連著下了五盤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從一開始的胡塵不到數十手便被屠龍認輸,到最後能支撐到百手過後以微弱劣勢告負,進步是顯而易見的。
最後一盤棋,老人一邊教胡塵打譜,一邊覆盤,講述何處該頂,何時該壓,開局如何定式,中盤怎樣佈局,收官一定要果斷,胡塵虛心求教,聽的連連點頭。
董老夫子拾起最後一枚白子,正是胡塵第一局下在邊角的那枚棋子,交到胡塵手中。
“人生便如同這棋局,變幻莫測,可又與棋局不盡不同,生命沒有重頭來過的機會,也不會只有黑白二色,就如雨後彩虹,七彩絢麗無比,棋子在棋罐中便只是棋子,可是當它處在棋盤中,縱橫捭闔如將軍,分城割地,操縱它的又豈是它自己?”
“你是誰?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這是佛道兩家想要深究的問題,我們儒家不講究這些,生而為人,受七情六慾所控者大有人在,不能修了道就忘了自己還是個人,胡塵,你說是不是?”
胡塵點頭應是,也不知曉老夫子這一番話究竟是想告誡他,還是純粹講道理,反正聽著點頭稱是肯定不會有錯。
“這枚白棋就送給你啦,即使以後出門說與學宮董老夫子連下五盤不勝也不會有人笑話你,聲名累人同樣也可助人,今日就到這兒吧,人老嘍,下幾盤棋說幾句話都精神不濟了,一會北舒那孩子會領你去住處,既然來了就多留些日子。”
董夫子起身捶了捶腰背,胡塵眼疾手快,連忙上前扶住老人。
老夫子由著胡塵的攙扶,緩步走出涼亭。
“學宮內你各處都可去得,唯獨北院與皇家內院僅一牆之隔,年輕人有些好奇心是好事,莫要逾越了規矩才是,好了,你去吧,既來之則安之,多讀些書不會讓你境界提升,卻會明心見性,讓你更清楚的認識自己。”
行了一段路後,董夫子輕輕拍了拍胡塵的手,指了指涼亭,胡塵頓時面紅耳赤,他那書箱就純粹是做做樣子,裡面可一本書都沒有裝,董夫子見胡塵羞赧模樣,哈哈大笑著離去。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胡塵背起書箱,將緊握的手開啟,一枚晶瑩剔透的棋子在他手中散發著朦朧的白光,好像在指引別人的同時也在為他引路。
名叫步書的孩童提著個燈籠尋來了,見了胡塵,略微有些小脾氣。
“你這人看著挺機靈的,怎麼好像個榆木疙瘩,讓你在這等就等?就幾步路的事你找個人問一問就能去房間,還非得我來接,我一天忙上忙下的,你這是要累死我呀?”
聽了小童的言語,胡塵莫名有些想笑,不由起了逗弄這小童的心思。
“聽老夫子說你叫背書?給叔叔說說看,你都會背些什麼書?”
小童腳步一停,胡塵差點撞到小童身上,只見他緩緩轉過身軀,將手中燈籠高高舉起,映照著胡塵一臉揶揄的表情。
小童上下打量了胡塵一眼,冷笑一聲,一字一頓的道:“你聽好了,我姓呂,名北舒,就你還敢笑我!就算我背的書再少,也比你這空個書箱的假書生強,哼!”
胡塵一滯,頓時無話可說,只得撓著頭乾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