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伸手一招,一柄金絲木紋短劍已是在手,反手直刺白雲面目,劍穗有一小小銀質樣銘牌,上書‘奼紫嫣紅’,背後好像有兩字,一字勉強能辨認出為‘白’,另一字已是模糊不清辨認不得。
白雲佇立不動,劍氣勃發,有風吹動衣衫,待秀娘劍至眼前,雙指輕夾劍尖,劍尖只差毫釐便要觸及道白雲雙眼,卻再也不能前進絲毫。白雲雙指下移,劍尖亦隨之移動。
白雲滿面苦澀道:“杏兒,你我當真輪到要刀劍相向嗎?”白雲看向手中短劍,這還是當初他送給她的定情之物。
劍名月白,鋒銳無匹,劍氣無雙,是白家傳家之物,被譽為大陸十大名劍之一。
秀娘語氣冷漠道:“你早已不是當初的落魄書生,我亦非彼時的紅杏夫人。如今你是大修行者白雲,除魔衛道,我是修行千年的鬼妖,難道你此行不是為了來收了我這你們眼中的妖孽嗎?”
白雲聞言,長嘆一聲,黯然撤掉雙指,呲的一聲短劍直透後背,秀娘驚叫一聲,她怎麼都沒料到白雲會突然撤去任何防禦,任由短劍透胸而出。秀娘後退兩步,神色驚訝的看著白雲,眼前之人還是一如既然的傻。
白雲眼神溫柔的看著秀娘,想要伸手撫摸那嶙峋白骨。秀娘瞧見白雲神色,內心悽苦不足為外人道,神色冷峻一咬牙拔出了短劍。白雲喉頭微動,嚥下半口鮮血,一手捂住胸口,止住已是在體內四處亂串的劍氣。
秀娘蔚然長嘆道:“你這又是何苦?白駒過隙,滄海桑田,時過境遷,往事又何必再提。白雲,你既已受我一劍,你我之間恩怨已了,你走吧,我答應你,不會再為難他們。”
白雲呢喃道:“杏兒,我自修行有成歸來,便一直守在此處,攜廬而行,我修為愈高,才知救你脫困的希望越渺茫,我自覺無顏見你,也許你說的對,我終究只是救了我自己。”
秀娘轉身冷冷道:“相見爭如不見,白雲,你已修至化虛,天道無情,更當勤勉勵行,何必再貪戀世間情愛。你此番阻我,必有你的理由,我不問你,你也別再來煩我,人鬼殊途,從今往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白雲還想再說,秀娘已是攜帶著婢女葉兒離開,一道精光飛速而至,白雲伸手接住,正是短劍月白。
秀孃的聲音遠遠傳來“這是你當初送我的,現在還給你,你我兩清,後會無期!”
白雲捂住胸口,再也壓抑不住洶湧的劍氣,一口鮮血噴吐而出。月色皎潔,天地之間一片寂靜,昔日摯愛的身影早已不見,白雲神色悽迷,佇立良久,長嘯一聲,一閃而逝。
秀娘攜帶著婢女葉兒飛馳而行,一行淚珠早已悄然落下,恍然間黃梁山便下了一場春雨。
白雲,你知不知道,其實我要的從來都不是去看看這世界有多大,是隻要你能陪在我身邊我便知足了。當你歸來不論你是守在山口,還是借酒澆愁,我全都知道,見你又能如何?
白雲,從你離開我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這結局。我永生都不能離開黃梁山,這是我當初的選擇,無怨無悔。而你既已近天道,便該更努力去掙脫束縛我們的這片天地,替我看一眼是否真有神仙,大道不滅,長生不死。
秀娘看著黃梁山的山水,思緒萬千,緩緩伸手摘下一束杏花戴於頭上,她還是紅杏夫人,只是不再與白雲相映。
黃梁山這方山水雖困紅杏夫人於此,紅杏夫人亦可算這方山水的半個主人,她的境界本就是出神高階,於黃梁山時境界可再提半階,幾可達至化虛境。這才冥冥中感應到胡塵便是她有可能脫離黃梁山束縛的契機所在,只可惜最後阻她之人曾是昔日摯愛!
先生請他出手,白雲不能拒絕,紅杏夫人能感應到的,白雲感應的更加清楚,天命之人不會被任何所束縛。道家不能,儒家也不能,更何況一個小小的黃梁山,他何嘗不想杏兒脫困,只是還需等待胡塵的成長。
紅杏夫人素手輕撫,滿山的鮮花都盛開了,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杏花開。她製造了一個夢境,屬於胡塵張三封小尾巴的夢境,她消除了他們見到她與他的記憶,對於黃梁山他們應該值得擁有美好的回憶。
三人做了個美夢,夢裡有山有水有雞腿,三人嘻嘻哈哈的從一座廟宇跑了出來,和煦的陽光透過白雲照耀著出牆的一支紅杏,紅杏開的嬌豔,映得白雲成彩雲。
紅袖飄飄,一片片杏花旋轉著落下,秀娘輕輕接住,怔怔出神。猶記那年初見,頭頂霞光萬丈,白雲紛飛,滿山的花開似火,自己赤足走在落花之上,遇見白衣勝雪的書生,他微笑著伸出手道你好,我叫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