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里昂伯爵來說,信仰只是一種工具。
如弗雷澤吐槽的那般,他父親這樣的人不會被某種高於現實的概念所感召,里昂伯爵也沒有空虛到需要信仰來為自己的人生塑造出向前的動力。
他有太多的野心需要實現,亦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完成。
在所有支撐他前進的理由裡,信仰是最微不足道的那個。
不過既然是一件工具那就必須被妥善使用,尤其是在東普魯斯如今這個局勢下,人心惶惶之中必須有一種力量可以團結並給予他人勇氣,而在黑夜籠罩不見黎明之時,再沒有比崇拜光明本身更能讓惶恐不安者得到心靈的慰藉。
作為統帥的伯爵大人並不會鄙夷這些心靈軟弱的人,他深知自己的世界觀並不被套用在所有人身上,更何況,既然未來的卡佩大公國要將聖光教會立為國教,那麼在這個黑夜不息的災難持續時,便用盡一切方式來增加聖光教會的存在感。
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自永夜之幕落下的兩天中,開拓要塞裡的一處大倉庫就被改成了臨時的教堂,供那些惶恐不安的人在此祈禱來祈求神靈降下力量。
這座要塞裡並無光耀神器的庇護,在不斷來襲的黑暗孽物面前,唯有那些被灑出去的聖徽可以帶來微弱的庇護,來自巨靈們的力量以各種方式施加於受難者身上,給了他們在黑夜中行走的勇氣,雖然只有那麼一丟丟,但當被迫走入不安的黑夜時,得知有一名神靈在高天之上看護,依然能讓手持聖徽者不再畏懼。
之所以一定要這麼做,是因為伯爵需要開拓要塞的戰士們在每一次黑暗力量稍減的時候,主動踏出要塞,在周圍搜尋倖存者並帶回來。
雖然這種救援的行為本就存在極強的功利心,里昂伯爵希望利用這種行動來讓本地的受難者們意識到是誰在真正庇護他們。
但不可否認,伯爵的這種行為在客觀上確實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開拓要塞目前的情況和班克斯城差不多,都已經容納了遠超城市容量的難民們,但相比作為前線的班克斯城的管理混亂,開拓要塞內部的秩序井然,這裡的情況要好得多。
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伯爵利用信仰作為手段,安撫住了人民心中的悲傷與恐懼。
在一個本就存在超自然力量的世界裡,尊重並使用這種力量才是真正的唯物主義,而里昂伯爵雖然並不虔誠,但他真的很懂得物盡其用。
不過開拓要塞的這個倉庫教堂最特殊的地方在於,它內部供奉的並非只有聖光,而是目前大陸上主流的各路正信皆在這裡設有神龕。
從自然之神到冬狼之主,再到大地的庇護者蓋婭和戰鬥爽的狂暴者,有些冷門的蜘蛛女士、海淵天尊和新近出現的冥王蟲等等,這些造型不同的神龕把這個面積挺大的倉庫劃分成了不同的區域,伯爵還不知道從哪找來了各個教派的神官在這裡佈道。
如此信仰開放的姿態能最大程度的滿足本地人空虛貧瘠的精神世界,順便給各路教會結個善緣,當然,作為立身之本的聖光神龕所在的區域是最大而且最正規的,最重要的是,伯爵大人在這兩天兩夜裡也會偶爾客串一下聖光的傳教者。
用玩家們的話說,這就是在“凹人設”。
讓他未來的子民知道他也是個虔誠的信徒並透過信仰為手段來鞏固自己的權力,塑造出一種“君權神授”的假象,如此便可以最大規模的團結那些有共同追求的人,而且這種做法是所有塑造團結的辦法裡最“便宜”的幾種,僅次於尋找宿敵。
伯爵沒有任何理由不這麼做。
然而今晚,在永夜之幕落下的第三天夜裡,身體疲憊但精神層面如烈火般熊熊燃燒到甚至有些亢奮的里昂伯爵帶領著數百人在這倉庫中向聖光祈求庇護時,他卻感覺到了與前幾天截然不同的祈禱感受。
在誦唸那些華麗又不失實用主義的教典辭藻時,伯爵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每念一句就有無形的力量於眼前的神龕中匯聚一絲。
那是相當奇妙的感覺。
就好像自己身上的某些東西被抽取出來匯聚於前方,就像是一條線被連線在一個特殊的節點上,他身後那些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選擇侍奉聖光的人也是如此。
這些誦唸聖光的禱文希望黑夜結束的人彷彿化身為物質世界上一個又一個的節點,將他們擁有的某種東西奉獻出來並被某個更上級的意志用無形的手鍛造成型。
藉由神龕的聯結,里昂伯爵彷彿進入了一個奇妙的心靈空間裡。
他的心聲搖曳間便能恍惚間聽到周圍人的心中所想,當然並非窺聽心靈那麼高階,只是一種情緒與渴望層面的模糊感覺,聽不到任何實質性的秘密,卻能感覺到信徒們最原始的渴望。
伯爵繼續誦唸著禱詞,但他在試圖抓住這奇妙的感受。
他很快就入了門,能從周圍那些浮動的心智中察覺到他人的想法。
身後那個穿著體面衣服的老婦人希望自己在班克斯城當文書的兒子平安歸來,身側那個憔悴的少婦則希望自己的丈夫不要在這個時候拋下她和剛出生的孩子。
而更後方的幾個年輕人心中充滿了憤怒。
因為他們的村莊在黑夜降下時被鼠人摧毀,失去一切的他們渴望著向黑暗之主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