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達近三個小時的聚會終於結束,說實話,王楚很不喜歡這樣的場合,談天論地,吹毛求疵或者刨根究竟。說白了,所謂同學聚會,目的和意義就是談笑一些校園裡的趣事,聽聞不知道的新聞,八卦誰與誰之間的戀愛史。聊聊現狀,攀比誰工作職位高,工資年薪高,誰成了老闆,誰嫁了個好老公,誰過得比較悽慘,誰拿著一個月幾千塊的工資當了公務員,進了事業單位,誰用十年或者二十年的時間混成了團處級或者縣處級領導,又是誰十幾年了依然還是市場上那個宰雞的,誰的父母相繼去世,誰已經陰陽兩隔,而誰結了婚又離了婚。離婚自然也有王楚,但除了閨蜜楊智慧,沒人知道她的遭遇和離婚史,自然在談笑中,誰也沒有顧及她的感受。
那天聚會結束,將所有同學送走後,楊智慧執意開著送王楚回家,“我想獨自走走,一個人好好靜靜。”
“你別又心情不好了。”楊智慧勸道,“他們沒人知道你離婚的事。”
“我知道。”王楚說,“我沒事,你還要趕路,路上注意安全。”
“你確定你一個人可以?”
“我可以的。”
“那我走了。”
“恩。”王楚點頭,楊智慧的車子開走,兩公里路程,她獨自走了回家,道路兩邊光禿禿的灌木林沒有幾人出現,這種狀態正好符合她目前的所有情緒。的確,這個平靜而缺乏喧囂和繁華的小城市,沒有大都市的擁擠和車流,四處都是正在建設的吊塔,預示著城市的繁華和喧囂正在崛起。
其實,王楚喜歡沒有喧囂的城市,不擁擠,不堵車,生活節奏慢。而如今,自從師部搬遷至圖木舒克,短短兩年時間,這裡不知道建起了多少個小區,鋪設了多少條道路,駐進多少家企業工廠,建起了多少商鋪,又有多少車輛在路上穿梭,這些都是無法預計和計算的。
一路走來,王楚的手被凍麻了,冷颼颼的風感覺直刺骨頭,事實上,這種冷對於北疆的人來說便是冬季裡最暖的時候。說白了,南疆能夠凍手的季節大概只有三九才能感受的到,過完四九,到了五九,春節過完沒多久天氣立馬暖和起來,能夠感受到寒冷的時候,只有那麼五十多天。
步入小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夾雜著冷風吹來,小區門口鋪上了厚厚的氈子,門口的工作人員和警衛都帶著口罩,四十來歲的警衛揹著噴霧器在四處噴灑消毒水。小區進進出出的人很多,進來的人大包小包購買了很多用品,此時此刻,王楚顯得一臉茫然,走入門口,那些人各忙各的,也無人問及她。
“你們這是幹嘛?”王楚主動走上去問。
“消毒。”工作人員說。
“消毒水的味道太沖啦!”王楚用手擋住鼻子,工作人員瞥一眼王楚,無暇顧及她,繼續工作。
王楚剛邁進房門,母親就嘮叨,“你咋才回來?社群通知各家各戶去超市購買日用品,馬上要封城了。”
“有那麼嚴重嗎?”王楚問。
“你這死丫頭就是不看新聞,武漢都封城好幾天了。”
“武漢有疫情,咱這又沒有。”
“快跟我走吧。”王安雯一把拉起王楚,她甚至連鞋都沒顧上脫,就被拉出了房間,和母親一起出了門。
超市裡人山人海,這個不足五萬人的城市,這是圖木舒克唯一一家大型超市被人擠破了頭,王楚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場景,母子倆好不容易才擠進去。
超市貨架上的物品基本搶購一空,蔬菜只剩下爛菜爛葉,被人挑剩下的西紅柿、馬鈴薯、辣子,依然有更多的人挑來挑去。
母親只撿了一些爛菜葉,幾個土豆、西紅柿和辣子,購買了一袋子麵粉、大米,還有掛麵,又花了更長時間排隊、結賬,搭車回家。
購物沒有滿載而歸,母親嘮叨了一路,進了家門還在嘮叨,“這點菜能吃幾頓?雯雯喜歡吃的莜麥菜連個爛菜葉兒都沒剩,這幾個菜夠吃幾頓?”
“我可以忍一段時間,不吃菜。”王安雯手裡端著書,把腦袋從房間探出來說。
“媽,沒那麼嚴重,難不成還不讓咱去買油鹽醬醋茶?”王楚把西紅柿和一些辣子放入冰箱。
“哼!”母親的這句話自鼻孔發出,看著擺在桌子上不多的幾袋菜,總覺得還沒表達完,“我說我們這一家子從來不看新聞,從來不關心國家大事。“她一臉認真,既教育人又很有文化的表情,”這次這個疫情,我看厲害的不得了,比起零二年那場非典兇猛好幾倍來,好好聽聽那個叫鍾南山教授說的話,他可是專家,這次封城,少說也得數個月,咱一家就等著喝米粥吧,不信咱走著瞧,你們啊。”她用眼神掃一圈王楚和父親,“多看看新聞吧,尤其是你。”她把矛頭指向王楚,“說的就是你,一天到晚啥也不知道,還跑去同學聚會,你們那些同學個個都是五湖四海來的,你就不擔心家裡人?還有李浩然,跑哪兒去了還不回家,趕緊打電話給叫回來,還亂跑啥啊?”
母親終於覺得自己表達完了,王楚聳聳肩,拿出手機撥通了李浩然的電話,“浩浩你在哪兒呢?”
“和幾個同學遛彎呢。”
“這都幾點了還不回家?”
“哎呀媽,等會我就回去了。”撂完這句話,那邊結束通話了電話。
王楚向母親皺皺眉,表示無語,“你得告訴孩子發生了啥事,這都啥時候了,我來打。”母親拿出手機撥通電話,電話那邊顯示,“你好,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哎,你瞧這孩子,掛我電話。”母親對著電話發牢騷,“回來你得告訴他這次疫情的嚴重性,別不拿這件事當回事。”
“好,我知道了媽。”王楚回答。
那晚,所有人都睡去,王楚躺在床上,翻開了新聞,一條訊息顯示,新疆已有三例疫情感染者。
李浩然回家都凌晨兩點了,王楚睡意正濃,但還是被開門聲驚醒。“這都幾點了才回來?”她從沙發上起身問。
“才兩點,還沒天亮呢?”李浩然說著往屋內走。
“浩浩你過來。”王楚喊道,“我有話給你說。”
“說啥呀?”李浩然很不耐煩,但還是返回來坐在了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