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雲自舒王府出來,仍舊走那香料鋪子裡的暗道,回了東宮。茴香已經挑好了幾樣香料,以掩人耳目。
路上念雲問茴香:“可知道那香料鋪子是誰的產業?”
茴香道:“我已打聽過了,原是舒王的,後來連同幾家別的鋪子,一併送與了牛昭訓做嫁妝,所以她在東宮倒也不算是毫無根基。”
難怪太子身邊那麼多鶯鶯燕燕,她這般私奔來投的還能贏得昭訓這樣一個正經位分,除了她的本事之外,到底還需一點身外之物傍身。
誼也是好心,人家女方悔婚了,他反賠上一筆嫁妝客客氣氣地送走,也難怪牛昭訓這個時候還肯幫他。
茴香卻問:“十一娘可是想同舒王遠走高飛麼?”
這丫頭倒是一語中的。念雲有些詫異,茴香道:“如今已經進了東宮的門,咱們幾個知道的,便曉得郡王並未近過十一孃的身子,可外頭人看來,到底是嫁人了。若舒王不做這般犧牲,還設法見十一娘又有何用?”
原來局外人早已一清二楚,當局者迷呵!
念雲遲疑:“他是這般說。”
茴香道:“十一娘莫怪奴婢說嘴,郡王到底待十一娘不算壞,十一娘使著小性子不肯鬆口,他未曾強迫,也未曾冷落。”
念雲低頭不語,茴香又道:“十一娘若是真同舒王走了,慢說舒王要做出多大的犧牲,便是咱們,嫁妝肯定是沒法拿走的,郭家也不再得靠,十一娘孤身一人,可如何是好?”
念雲愣住。他們在一起的成本太高呵,對於李誼來說,要犧牲掉爵位身家,甚至惹得韋賢妃和聖上龍顏震怒。而她也要孑然一身,無依無靠。
她明白茴香的意思,倘若有一天她年老色衰,愛情漸漸枯萎,該如何是好?
可留在東宮,同那一群女人,處處勾心鬥角,舉步維艱。
念雲嘆氣,阻止她說下去:“我還有幾天時間,讓我想一想。”
回到宜秋宮,還沒進門,就見一個穿著大紅襖子的小包子撲過來,一把抱住她的腿:“阿孃!”
念雲心裡一暖,蹲下身來,將那小包子抱起,“寧兒,乳孃呢?”
小包子笑嘻嘻地往身後一指,念雲這才看見乳孃匆匆忙忙地跑出來,額角全是汗,忙不迭給郡夫人問安請罪。
念雲不悅:“怎的不跟緊一些?這上上下下臺階這樣多,跌壞了可怎麼辦!”
乳孃越發汗如雨下,支支吾吾,這時綠蘿迎出來,笑著解圍:“怕是人手少了些。先前小郎君養在那邊,只得兩個乳孃日夜輪值。這般大小正是熱鬧的時候,一時看顧不過來也是有的。”
丁香只是個通房,連妾都算不上,地位比蕙娘低了不止一點半點,因此只給安排了兩個乳孃。如今養在她這裡,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兩個乳孃自然是太少。
綠蘿提醒了她,念雲吩咐道:“那麼再多加派一些,多選幾個乳孃和丫鬟專門伺候,往後寧兒都照著嫡子的規矩來。”
茴香低聲提醒她:“如此安排不妥當,十一娘尚無子嗣,若當他是嫡子,便是嫡長子了,往後十一娘若生下子嗣……”
茴香是擔心往後她的兒子失去嫡長子的尊貴身份,反而地位不如寧兒。
念雲搖搖頭:“無妨。”
一來,她並未正式修改玉牒將寧兒過繼到自己名下,所以給他的不過是個虛名兒。二來,她同李淳尚無夫妻之實,往後還不知道怎樣,何必為此而苛待一個孩子?
寧兒小小人兒自然不知道大人之間的這些道道,猶自高興地扯著念雲的衣衫:“阿孃,又給寧兒買了什麼?”
呀,如何忘了,每次去集市回來都給這小包子帶玩具,也難怪他看見嫡母自集市回來這般高興。可她只顧著為李誼揪心,其實這一天可什麼都沒買。
卻見茴香從荷包裡摸出一物來:“你阿孃特地給寧兒帶的,看看漂亮不漂亮?”
是一串琉璃珠子燒製的手串。琉璃倒算不得很好,有些裡頭還有小氣泡,一看便知不貴重,難得的是,每一粒琉璃珠子裡頭都包裹著小小的花朵,五顏六色,被剔透的琉璃一映,流光溢彩,格外好看。
小包子一把抓過,頓時眉開眼笑,用力在唸雲臉上香一記:“謝謝阿孃!”
念雲抱著小包子進去,綠蘿跟在身後道:“今兒紀丁香來過。”
念雲漫不經心:“哦,她來看寧兒?”
小包子卻忽然說道:“我不喜歡那個姨娘!”
念雲訝然,幾個月前還生怕離開親孃的,這會兒怎麼就說不喜歡她了?她用一種孩童的語氣繼續問:“告訴阿孃,寧兒為什麼不喜歡那個姨娘?”
小包子小嘴一撅:“她兇巴巴的,還哭鼻子,我叫她姨娘,她就打我!”
紀丁香不死心,想見見兒子也就罷了,可是還非得讓他叫阿孃,又不懂得孩子只好哄著引導不能恐嚇,擺出那個樣子嚇唬孩子,真真兒太小家子氣。寧兒若真放在她身邊教養,才是不叫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