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賽文提著一個髒兮兮的高效複合肥編織袋,一路跟著如織的遊人往山頂方向而去。
萬里無雲,豔陽高照。在山腳下臨出發前身邊竄過去一群嘻嘻哈哈的大學生。
一個嘴上無毛的傢伙拿著自拍杆把手機舉過頭頂,對著他的手機螢幕大叫著說:什麼名川大山,兄弟們我來了。咱們山頂見,不過如此,不過如此!
人工鋪設出來專供遊人上山的石梯眼見著越來越陡峭。某些路段甚至需要手腳並用才能往上走,張賽文提著編織袋往兩側的山看了看。
禁不住心頭苦笑:爬山就給大家悠閒地慢慢悠悠爬就是。幹嘛要設計出這種人為製造的險坡呢?
到得坡頂,立在路邊仿木的水泥牌坊上刻著“好漢坡”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心頭瞭然:原來如此。剛才在山腳下大喊大叫的大學生反覆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氣喘吁吁對著他的手機大叫:啊!不過如此!
身邊除了遊客,還有專門將飲品小吃擔在肩上往山頂送貨的現代挑山工。他們多以泛著古銅膚色的中壯年男子為主,每張肩膀至少擔著八件或者以上重量的飲用水等物資。
擦身而過的時候張賽文在心裡暗暗計算了一番,察覺出這些挑山工至少挑了上百斤的擔子。他們挑著上百斤的東西卻腳下生風。扁擔都壓得全彎了還不停的“吱扭”作響,那具腰身卻依然挺得筆直。
身旁三五成群的挑山工有序有力而去。看著他們如履平地的樣子,張賽文還來不及自行慚穢。身邊那個大學生已是滿頭大汗,衣衫不整而來。口中兀自嚷嚷著不過如此啊不過如此。
話說爬山究竟是為何而來?現代都市人為果腹可以十指不沾陽春水。為生存可以不用臉朝黃土背朝天。
可是你再細細一想,街頭巷尾到處亂竄的外賣小哥為你奔赴而來遞到手上的。可以免掉你的下廚煩惱的確不假,而你卻需要嚥下工業流程精準操控的預製菜。
預製菜裡有沒有工業新增劑暫時還眾說紛紜。但你的腸胃午夜夢迴時不免覺得它在努力幫你消化吸收的,不過是和複合肥料製程相差不差的精飼料而已。
至於滿城窩在狹窄寫字間裡終日勤勤懇懇的男女白領,除了身不淋雨腳不沾泥。你與巡視在田間地頭的父輩或祖輩又有何異?
對,祖輩父輩們有農閒時節。可以忙裡偷閒靠著牆根曬太陽拉家長裡短或坐看雲捲雲舒,而你是不可以的。
你的名字當然也很好聽。約翰張啦,吉姆李啦,露西王啦,珍妮趙啦……
可是擠上黃金週免費高速後被堵到不得不隨地大小便的你。進了家門甚至只是進了村口,你就不得不自動自覺洗去鉛華。“張狗剩,李小黑,王翠花”的叫喚響徹山村。
言歸正傳,太陽已經到了頭頂正上方。張賽文很後悔沒換下一雙更適合爬山的球鞋。皮鞋的硬鞋底每踏上一級臺階,腳底板火辣辣的感受就傳遍全身一次。
腳上的襪子絲毫增加不了附著力和摩擦力。汗水溼噠噠浸著十個腳趾頭,感覺穿在腳上的襪子還特別多餘。他甚至忍不住恨恨想,現在看來腳趾頭還真是多餘啊。
早知道真應該讓方凡森剁去兩個就好!想到這裡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又期待又害怕的感覺還怪熟悉你別說。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艱難往山上走。抱著來度假、來看風景、來享受休閒的全部人。看著別人不停,自己也會很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