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街道很安靜,偶爾在街角轉彎處能看到環衛工人忙碌的身影。張賽文有點急躁,得趁著城市甦醒前出城。不然嘈雜的人群和車流會讓人舉步維艱。
車子剛剛開出城,掛在支架上導航的手機來了一條簡訊息。他伸手點開,收到的至少兩條文字簡訊疊在一起的一坨文字:
兄弟,這是你要的電話號碼。我這還有個事情提醒你,這個王八蛋在鄰市聽說混得風生水起。給你的友情提醒就是自己要小心點。
可別又讓人一悶棍敲掉兩個月,事情有進展隨時通個氣。我也想知道這後面的彎彎繞是咋回事。有什麼忙能幫上你儘管開口,不管什麼我都能為你提供適當的支援。
張賽文看著簡訊愣了愣,總感覺哪裡怪怪的。想了半天發現這兩條簡訊息加一起不多不少正好140個字。看起來汪二圖這個老小子也曾經是簡訊息狂熱症患者。
要不是他自己曾經用了多年的動感地帶,對簡訊字數遠沒有這麼敏感。難道這傢伙之前用的套餐也是動感地帶?抽空得問問才行。
黑道大哥發家致富前也用年青人追捧的套餐?還是說他本就是那個年代的年青人?看那飽經風霜的臉似乎又不太像自己的同齡人。
車子開到鄰市剛好完美錯開早高峰,路邊三三兩兩的行人個個臉上都掛著安逸閒適。車子太髒看起來很扎眼,洗乾淨了一樣太扎眼。原因無他,這臺進口車子正經歷著從高階家用豪車向偽豪車滑坡的尷尬時期。
張賽文在洗車房沉吟半晌,制止了洗車小弟正準備倒騰他的手套箱吸塵時腦袋裡突然靈光一現:太扎眼我不開不就好了?但是不開我能把它弄到哪裡才不那麼顯眼呢?
他圍著這個不大的城市兜了一大圈,趁著中午車位不那麼緊張的時候把車子開到了某醫院的地下停車場。鎖好車子出了醫院又去租車行租了臺普普通通的麵包車。
租車行老闆看了看駕照和證件。連身份資料留存都懶得搞,開了個押金收據就順手把車鑰匙丟給了他。他好奇問:客人資料你不留存一份嗎?
老闆叼著煙眯眼說,本來要影印你的身份證和駕駛證留個影印件存檔的。碰巧我這影印機壞了,你那麼想留底自己去隔壁影印給我好了。
張賽文一臉膩味說,巧了,我也是個怕麻煩的人。就這樣吧,小剮小蹭的那些痕跡和油表里程什麼的我已經拍了照。回來還車有爭議的時候再加微信跟你確認。
老闆低著頭不置可否,張賽文一邊在心裡想這個傻帽怕不是個租車行小白吧,一邊拿著鑰匙出了門。
老闆心裡想的是:這個傻帽做生意不會還價的。我開口就要差不多車價全款的押金就是等著你還價的,好傢伙毫不猶豫掃碼付款。你愛還不還,不還我就當賣給你一輛二手車拉倒!
張賽文把車開出去溜了半天,油箱見底了去加滿。加完又耐著性子溜掉小半箱油。就這麼划著隨機路線把這個半大不小的城市給基本逛了個遍。
到這個城市的第三天,他一大早就混在一幫散工人群裡貓在河邊的早餐檔過早。寬鬆T恤,髒兮兮的牛仔褲和一對黑灰不分的球鞋,鬍子拉碴面容清瘦。
活脫脫一個等著找工地賣力氣的散工打扮。
防水補漏只是看著零散,內里門道和規矩多了去了。城西沿河一帶,先是以車牌歸屬地為標識劃分出大小不一的群體。然後車牌歸屬地當中也分隨車攜帶烹飪廚具的夫妻搭檔,或者兩個共同搭夥攬活的漢子。
當然,也有張賽文一樣剛剛貼上“防水補漏”紅色廣告紙,但車窗關得嚴嚴實實的本地車牌新加入這個行列。
這些人要麼向著車窗外翹腳坐在麵包車駕駛室裡百無聊賴抽著悶煙。要麼乾脆把車子熄火關上門窗,人不知道消失到哪個角落裡躲清閒去了。
張賽文把車停到幾臺圍攏在一起的夫妻檔外圍。剛開啟車門準備下車,想了想把香菸火機丟進手套箱。換了一包煙和一個一次性打火機裝進口袋,熄了火下車向著那幾檯面包圍成的半圓走了進去。
散了兩輪煙,其中正在煮著簡易早餐,圍著兩三對夫妻的那臺車旁。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男人語氣不冷不熱說:你別打我們原材料的主意,自己去你們本地的建材市場找找。我們車上的,都是保密配方,恕不外傳。
張賽文自來熟般厚著臉皮快速又仔細掃過圍著的幾臺車,把車上的工具、用品和原材料看了個大概。然後訕訕笑著說哥哥們什麼配方要這麼保密。我剛才路過後面這臺車看了看,發現你們車上那桶膠水還散發出普通白乳膠的臭味呢。
絡腮鬍子聞言拉長了臉,目光不善盯著張賽文說,我承你兩支菸的交情。送你一句話的忠告:別亂看亂翻我們的東西,否則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他旁邊那個身材矮胖的女人一開口,活脫脫如同敲響了一面破鑼:年輕人我看你就不是幹我們這個活的人!你瞧瞧你,一臉細皮嫩肉的樣子!你知不知道什麼叫禍從口出?逼急了我們可敢跟你玩命知道嗎!
張賽文不置可否揮了揮手,笑笑說,大哥大姐,都是出來混口飯吃的人,就沒必要放這種狠話了。我又不是擺明車馬要斷你們財路,犯不上這麼咬牙切齒威脅我。
你們也別看不上我細皮嫩肉,做防水補漏說不定我比你們都在行。你們賣力氣,我賣的是見識懂嗎?新入行不是就說沒經驗什麼的,我就是想參觀一下你們的配置,然後照著給自己也配一套。沒有別的意思!
正蹲地上圍著鍋攪動麵條的男人用家鄉話低聲說了句什麼。絡腮鬍子緩了緩表情問,兄弟你是吃公家飯的嗎?
張賽文一臉詫異:你說什麼?吃公家飯是什麼意思?
絡腮鬍擺了擺手:沒事,我這老鄉以為你是化妝的便衣,在查案子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