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賽文原計劃往另一方向走,身體上除了嗜睡和一開始發現的傷口流血無法止住外。
越往北邊走越感覺這些症狀都在不同程度的減輕,有一種身輕如燕的輕鬆感。
他一路風馳電掣一路在沉思,這難道是藥物的作用?阻斷藥物畢竟不是治療藥物,按時服藥難道還能徹底根治?
大腦裡風雲雷電全來一遍,終於說服自己還是要相信科學。雖然有說法認為科學的盡頭是玄學,但那還遠遠不是張賽文想要探討的範疇。
前方三公里有一座苜蓿葉式高速立交。恍然間抬頭看到那個路牌指示上的某個地名。陷在桶形座椅裡面的身體感覺被什麼東西給狠狠蟄了一下。
120公里的時速跑完這三公里五分鐘都不要,他心裡的天人交戰還沒有結果。左手已經鬼使神差掰了右轉燈。
繞行匝道的時候,張賽文無言苦笑。心想終究還是無法放下自己那稀爛的青春。既然放不下,那就拿出勇氣直面曾經的自己好了。
馬上要併入主路,短短一百米開外就是實線了。心裡突然就很疼,莫名其妙的就疼起來。疼的毫無徵兆又痛徹入骨。
我是直面青春了,男人的責任和擔當呢?
都說心臟一側的左手不管多率性而為,多下意識都無法逃過心底的想法指導。他終究還是剋制著掰下的是右轉燈而不是併入主線的左轉指示燈。
南下的車流如織,張賽文靠著最右車道慢慢悠悠往苜蓿葉的第三瓣葉片小心翼翼靠過去。
身後一個大拖掛車嫌棄又不耐煩點響了氣動喇叭。張賽文被這突如其來的沉悶怒吼嚇得渾身一激靈。
按捺住開窗豎中指的衝動,嘴裡兀自罵罵咧咧自言自語:有種你從頭上飛過去,不然進了匝道就乖乖減速。
第四條匝道近在眼前。張賽文煩躁的放下對流窗,點了根菸。就快衝出匝道馬上併入主路時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人。
這人三四年如一日小心謹慎,步步為營。把自己謹慎隔離成孤島還小心翼翼伸出那麼多條觸手。
這人是個沒有責任心的人嗎?這麼說恐怕連狗都有不同意見吧?成年人不是都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買單嗎?
買單又不是買菜,方法多種多樣。別讓自己成為社會的累贅不就夠了嗎?
身後有個四米二的藍色廂貨車拼命在滴滴滴,然後司機嚼著檳榔壓實線衝上來搖下車窗憤怒大喊,喊聲穿過車流破空聲隱隱傳來:
這路是你家的嗎?開個豪車了不起啊,為所欲為。
張賽文斜他一眼,彈出還有大半截的香菸,關上窗戶。
他執拗地掰過右轉指示燈,腦海中的幕布上投影出一張淚水漣漣的臉。那張臉癟著嘴說,哥,可是我的青春只有你啊。
他一邊控制著車輪第五次滾動在今天的彎道上,一邊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自言自語開始甩鍋:李斯瑞,是你個狗東西讓我選的。
車子衝出匝道,毫不猶豫掰過左轉燈,強行插入主路絕塵而去。
一騎絕塵跑出八百公里,路兩旁鬱鬱蔥蔥的綠色逐漸褪去。窗外開始出現怪石嶙峋的山,山上植被稀疏,乍一看有點“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意境。
再跑兩三百公里,窗外滿目荒涼。
舉目遠眺,看不到一絲綠色。張賽文在路邊的加油站給車子加油。他靠在車身側邊對著後視鏡刮鬍子,一起加油的當地人帶著濃重的口音跟他說了句什麼。
他一邊小心翼翼收起剃鬚刀一邊湊頭過去,用普通話問你說什麼?
加油的當地人咧嘴笑笑重複了那句話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