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賽文站在床邊垂著雙手,像被強冷天的霜打過的茄子一瞬間極速萎靡下來。
表情管理徹底失敗,跟臺不堪重負的老破電腦一樣,嗚嗚掙扎幾下徹底宕機了。
單文婷雙手虛虛托起,似乎虛空中托起的是他的不知所措。其實能托起的,只有她此刻的心亂如麻。
她瞪大雙眼,瞪著張賽文。用徵詢和不解的目光瞪著他,似乎沒什麼效果啊。她只好飈了句粗口,朝著他崩潰大吼:“你在發什麼愣呢?”
張賽文開始動起來了。他圍著護理床繞半圓,繞過來又繞過去,繞過去又繞過來。繞得她頭暈眼花煩躁不已,就見他一邊繞一邊還唸唸有詞:
啊,白床單,對,白床單最容易就染色了。我們等下得賠醫院的錢。沒事啊妹妹,沒事,你哥兜裡好多錢呢,好多好多的錢。我們賠錢給醫院,賠了錢我們把床單帶走。他還自顧自擊起了掌,對,被子也可以賠了錢帶走的,問題不大……
她把手伸到他面前極速揮舞,大聲吼道:我舍友?
舍友?對,你舍友。你舍友走了啊,回學校了啊。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咋知道有這事對吧。我給她100塊錢讓她打車回學校了。走了,早走了。現在估計都到學校吃了晚飯了。那我現在打車去把她給帶回來嗎?不現實啊,是不現實,你翻白眼也是不現實……
那我的姨媽巾咋辦?她被徹底打敗了,垂頭喪氣耷拉著頭。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你的姨媽巾咋辦?姨媽巾不就是衛生巾嘛對不對?衛生巾好辦得很,哥給你買就是了還能咋辦?買個衛生巾又不是買白粉,很難嗎?我張某人刀山火海都沒怕過,千軍萬馬不過爾爾。買個衛生巾還能難住我?真是天大的笑話……
你少在這給我表決心,去買!XX牌!問清楚要棉質的!
……
有關這件事的後續,有兩個截然不同的版本。多年後每每想起來,她都會聲淚俱下控訴他:你買個衛生巾你都買不來,你說說你有什麼用?你渾身上下就剩一張嘴了你知道嗎?
我生平最討厭別人言而無信,所以到我死那天我都瞧不起你這個死鴨子嘴硬的傢伙。說到後面又吃吃笑,小粉拳錘得他苦著個臉討饒不已。
他梗著脖子說,唷,看把你能的。我不買你那天怎麼去的我家?我一件好好的籃球服,給你染成那樣我可什麼都沒說。打赤膊光上身帶你坐車回家我說什麼了嗎?
你覺得我家廚房裡的那鍋薑糖水是誰喝的?我要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我自己全喝了也不會給你盛半碗。
她飛起一腳踹在他腿彎上,咬牙切齒恨恨的說你可真是個擅長碎片化記憶的小機靈鬼啊。我不圍著你那件抹布一樣的破背心自己去醫院門口買,你那件破爛會被染色嗎?
手機鈴聲早就不是“我在仰望,月亮之上……”了。
馬林巴琴在萬籟俱靜的清晨時分卡著節拍差點把張賽文從後排座椅上拍得囫圇滾下來。
他睡眼惺忪把手機從扶手箱上面抓過來螢幕都不看就對著手機大喊:“大清早催命啊?還讓不讓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