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戰火,南方的烈陽。同一片天空,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千里外的錦城府,人們仍然重複著安居樂業的生活,安逸、悠閒,偶爾會有北邊烽火狼煙的訊息傳過來,也不妨礙這一方寧靜。
在得知戰事的那一天傍晚,時雍便帶著闔家老小上了街。錦城的夜市很是繁華,雜耍小吃,喝茶聽戲,攤位和鋪子鱗次櫛比。時雍或給孩子買一串糖人,或到走街的貨郎擔子上挑一朵珠花,又或是在街頭的小販手上買一碗豆腐腦,不急不徐地走著,看孩子們歡笑,好似並不擔心北上的錦城王。
如此,錦城府的人們便放心下來。
王妃都如此鎮定,他們大可不必為錦城王擔心了。
但愜意的人們沒有發現,錦城府的城防嚴了,巡邏多了,駐軍訓練加強了,鹽、茶、糧食等與人們生活息息相關的物資,也都有王府專人管制,比以前更為嚴格了。
更離譜的是,明明是烈陽高照的六月天,王妃卻讓城裡的那些布坊和製衣坊開始趕製冬衣和棉服。
這些年,時雍和趙胤的行事風格越來越像,常常令人難以猜測。
最初聽聞這事的時候,陳嵐和褚道子懷疑她是擔心趙胤過甚,這才導致了心神有些失常。多看幾天下來,發現她能吃能睡,平日裡照常在車長史的協助下管理王府事務,與王府吏目討論糧餉收成,礦山學堂,也會管孩子的課業,甚至會親自下廚為孩子做幾個小菜。
這哪是不正常?
陳嵐默默觀察了幾天,還是在這天黃昏帶著丫頭小蠻找上了門。
夕陽的最後一抹霞光落在屋簷上,彷彿半邊天都紅透了。
時雍就坐在簷下,擺了一張小桌子,上面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她低頭認真地寫寫畫畫,春秀和子柔陪伴在側,萇言蹲在院子裡看一隻蝴蝶停留在山茶花上,全神貫注。
四周靜謐一片,陳嵐突然覺得自己來得突兀,腳步停了下來。
萇言首先發現了她,“外祖母,外祖母!娘,外祖母來啦。”
小丫頭就是個小鈴當,聲音清脆悅耳,一說話,驚得蝴蝶飛舞而起,同時也打斷了時雍的思路。
時雍抬起頭,看到陳嵐臉上擔憂的表情,微微一笑,將毛筆放在筆擱上。
“娘,你怎麼有空過來了?”
陳嵐躊躇:“娘來看看你。”
時雍笑了笑,“我師父前腳剛走,你後腳就來了。可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得知發生戰事,陳嵐也沒有閒著,這幾天一直在和褚道子研究“救急速用傷藥”,製成簡單的成品,可以發放到戰場,用於士兵自行止血療傷,主要為便利之用。這本是時雍的提議,但時雍事情多,便交給了兩位老人。
這二老彷彿重新開啟了一扇醫療的大門,覺得這個法子對大晏將士助益很多,自是盡心盡力,為些宿夜勞累。
因此,時雍看他兩個先後往自己院裡跑,自然會有此猜想。
陳嵐一聽,卻是愣了愣,“你師父來了?他說了什麼?”
時雍抿嘴而樂,“什麼都沒有說,坐了片刻,喝半盅茶。走了。”說著又瞄一眼陳嵐,笑道:“有什麼事你們就直說吧?我知道以我們現有的條件,要做成大批次的速用傷藥,還是有些困難……”
“娘要說的不是這個。”陳嵐嘆了聲,在春秀擺好的椅子坐下來,瞥一眼時雍小桌上的東西,意有所指的道:“行軍打仗是男人的事,遠水也救不了近火,你不要太操勞,太過思慮……”
時雍怔了怔,總算會過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