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與力的氣息。
更古不變的君主氣焰。
他的視線外滿是焦火與盔甲,千階級,伐矛直指蒼穹,盔甲下竟是黑影蠕動,沒有眼睛,數千軍旗錚錚起舞,緋紅圓月就在他的背後,他坐在王座上,神肅莊嚴,龍蛇交纏,吐息渲染了整個王座,金黃瞳孔下,一條紫蛇纏繞在他的臂膀,不停吐著信子,而在階級之下,少年握著刀,刀身一半鮮紅,一半陰寒,獨眼銀灰若隱若現。
他們對峙著,緋紅於背後斬開。
蛇信直竄眼前。
唐浩宇醒過了神,心臟劇烈跳動下,冷汗滑過他的後頸,又一次,看到了稀奇古怪的場景,還是不知道那個坐在王座上的君主是誰,卻很清楚那個少年就是他自己,再次被佔據身體的自己。
“怎麼了?”伊多瑞絲看著發楞的唐浩宇問。
他和克麗絲塔的視線下,從唐浩宇重新坐回沙發後,整個人就愣在了那裡,神情呆滯,卻能看出唐浩宇很緊張,心臟跳動帶來的身體反應令他不得不握緊了拳頭。
“我又看到了他。”唐浩宇臉色蒼白地看向伊多瑞絲。
可他又恍惚了,不對,為什麼要用又,這是第一次吧,為什麼給自己的感覺卻像是已經發生過一樣,還不止一次兩次,這段沒頭沒尾的錯覺。
“他?誰?”伊多瑞絲問。
唐浩宇嚥了口氣沒有說話,嘴裡的湯汁味已經沒有了,這嚥下的是乾涸滿是泡沫的口水,他又看向克麗絲塔,克麗絲塔正咀嚼著魚片,雙目疑惑地歪腦看著他。
“一個坐在王座上的……神?”唐浩宇怔怔說,本是想說人的,可那被吐息包裹的身影怎麼可能是人?還有那如烈陽火焰般的君主氣息,就像是偷過來的一樣,給人一種脫落的視差。
“神?”伊多瑞絲也疑惑了,“長什麼樣?”
“看不清,不過手臂上纏繞有一條蛇。”唐浩宇凝神去想,卻感覺這些錯覺在慢慢歸隱,越來越遠,如潮汐退去一般,最後的光影越來越小,直至成為一個點。
伊多瑞絲搖了搖頭,克麗絲塔也更加疑惑了,吃完魚片的西流爾又坐在沙發角落玩著娃娃。
“怎麼突然會看到了……這些?”伊多瑞絲又問,他不知道唐浩宇具體看到了什麼,所以用這些來代替。
“不知道,就在我剛才坐下之後,就感覺到了一種不屬於自己的氣息,本來只是在心裡喃喃,結果整個人就進入了一個錯覺,而且,莫名其妙要用又這個字。”
唐浩宇目光散漫地看著桌面說,這些話說出之後,他的臉上才恢復了一些潤色,他沒有說自己又被一個意識佔據了身體,因為他有點害怕,那不是他,真的不是他,有什麼東西佔據了他的身體,這不是他自己,這種被人奪走身體的感覺就像所有東西都被人搶走了一樣。
孤獨,失落,悲哀。
很多次,他感覺這世上沒有一樣東西是屬於他自己的,真正意義上的屬於,生命是父母給的,吃喝衣穿住行也都是父母提供的,幾乎所有他能做的事都是在父母的基礎上才能完成的,就連大姐也只能是大姐,如果哪天宋芸汐不要他這個小弟了,另外認了一個比他還厲害的小弟,他也不能說什麼,因為宋芸汐就是宋芸汐,她不屬於任何人,只屬於她自己。
所以,有天唐浩宇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下給宋芸汐發了這些話,電話那端的宋芸汐只回了他一句“放心啦,說過你當我一輩子的小弟,這不就是說我要當你一輩子的大姐嘛,好好休息,成天想些亂七八糟沒用的東西”。
看到這句話的第一秒,唐浩宇還覺得感動,想要哭,然而下一秒這感動就消散了,因為他腦海裡閃過了一句話:世事無常,誰也料不到下一秒會有誰在自己這路人生列車上下車,很可能下車的前一秒這人還答應過你,要陪你走到終點,如果沒有終點,那就陪你一直走下去。
所以,從那個時候起,唐浩宇做好了準備,做好了隨時和這些人說拜拜的準備,是拜拜,不是再見。
他不喜歡和別人揮手說拜拜,雖然揮手說再見總有種突兀的感覺,但這種突兀總好過拜拜帶給他的‘永遠不見’而再見不同,再見總會給他帶來暢想和期待,期待會和對方在什麼時候,在哪裡見面。
所以,當別人與他揮手說拜拜時,他總是揮著手不予回應,等到別人轉身之後才小聲說一句,再見。
而那種身體被佔據的感覺就像是硬舉起他的手,強迫著他,對某些東西說‘拜拜’,也不知道是哪些東西,像是全部,又像是隻是一些特別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