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嬰望著被大舟劃開的江面,想起了楚營之時,他的挑撥離間之計被范增識破。
那是他第一次被人戳穿,而這第二次便是此次被共尉算計。
竟皆是心向楚國的人。
“是寡人的計策所向太明顯了嗎?還是...楚人心中一直想著‘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始終對秦君有警惕之心?”子嬰看向共尉,正色道。
“自然是後一種。”共尉直視子嬰笑道,“本王不懂什麼計策,只知道...秦人的話絕對不可全信,楚懷王身死還未到百年呢。”
子嬰忽地有種想罵人的衝動。
劉邦是楚人,項羽死後,楚人倒也能接受他。子嬰卻還需解決楚地人對大秦的看法。
“秦王也莫要多想了,秦國如今收回雍塞二地,打下巴蜀已是極限。翟國有匈奴為主,斷不可攻。西魏與秦國的恩怨過深,無法再東出。”共尉自得一笑,“秦王安守疆土,等待霸王平定作亂的反王,再對俯首稱臣,興許仍可為一國之君。”
“休得胡言!王上絕無可能對項羽稱臣!”王周怒瞪共尉。
共尉不屑一笑,“哈哈哈...秦王稱臣皆要看霸王的心意,即便霸王有心也需改國號,‘秦’這個字太難聽,又有太多糾葛,恐怕天下人已不再想看到這個字了。”
子嬰陰沉著臉,共尉此言雖然難聽,卻是事實。
與趙之長平之戰,與魏之河西百年紛爭...曾經的楚地鄢城還是武安君白起挖百里長渠水淹而破,數十萬平民無辜死傷,以至水退後,郢都城內惡臭數月不散...
“秦國先人做的惡事太多了,以此奪九州已耗盡國運。秦王不可能再奪天下了。”共尉倚在倉中悠哉道。
陳賀,蟲達想要辯駁,一時卻沒了說辭,只是尷尬的張著嘴,見子嬰低頭不語,齊齊閉上了嘴。
眾人一路無言,在江面之上飄蕩,直至次日傍晚,抵達伏牛山南,漢水之北的重城——宛城。
共尉望著火把映照下巍峨的城牆,不禁連連感嘆連連。
“本王雖為臨江王,確是首次來至宛城。若不是江陵曾是楚都,家父便在此為都了。”共尉看向子嬰,“依秦王所見,宛城比起咸陽如何?”
“還差一些。”子嬰淡淡道。
“差?”共尉輕蔑一笑,伸手指著城門,“此地可是天下最大的鑄鐵之城,英布攻下南陽便守在此地不出,咸陽僅是富有些罷了,斷無此地重要。”
子嬰心生不悅,輕瞥著共尉,共尉此言不虛,但宛城始終無法與咸陽相比。
西漢之時有所謂的六大都會,皆是從秦時便名冠天下的——咸陽,洛陽,成都,宛城,邯鄲,臨淄。
即便到了東漢,宛城最繁華時被作為陪都,因劉秀出生在此地又稱為“帝鄉”,也僅是天下第二大城。
宛城的地利極為重要,秦楚魏韓四國曾為了宛城爭奪七十餘年,後楚國奪下此地,特意在北鑄造了一座防備秦國的長城。
而宛城之所以成為鍊鐵之城,只因始皇將一姓孔的魏國人流放至此地,那人擅長鍊鐵之術,引得當地之人紛紛學習,故此成名。
共尉見子嬰不言,笑意更甚。
“秦王繼位一來,恐怕亦未至此地吧?不然秦國根本無需靈焚相助,隨便找個宛城匠人便可。”
“你...”
子嬰忽地忍不住怒氣,共尉這是在找茬?!
他繼位之時,外面都亂做一團了。劉邦當時攻下宛城周圍各城,以逼宛城守將投降。那個時候如何能前來此地。
何況靈焚在天下伐秦之時,仍舊相助於秦。若無靈焚,咸陽當破,這種大事共尉不會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