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明白。”李秀與李文顧異口同聲道。
陸文昭其實也急,最近這段時間,不知為何,北棄的妍冰郡主圖蘭骨柔突然十分不安分,接連率軍在北線行事,讓他損失了三四座城池,有傳言說是因為圖蘭骨柔聽聞陶臣末訂婚心情鬱悶,於是想找人撒氣,與他相鄰的渤州自然就難以倖免了。對於這樣的理由,陸文昭哭笑不得,其實什麼樣的理由並不重要,現在的問題是自己背腹受敵,雖然有陸守夫找著各種理由將朝廷的兵力斷斷續續的輸送到渤州,但面對圖蘭冰穆和陶臣末這兩塊十分難啃的硬骨頭,他還是有些力不從心,而且最近這段時間只是傳來陸守夫要他堅守的命令卻少見了增援的兵力,這無疑是更加困難。
遠在渤州的陸文昭自然想不到自己的父帥到底在皇城泰安謀劃什麼。
有那麼一段時間,陸守夫十分同情宋驍,特別是聽說他的獨子也隨著秦庸一家遇害之後,他本以為皇帝會聽信坊間傳聞是他殺了秦庸一家,甚至做好了面對皇帝責難的準備,但出乎意料的是宋驍不僅沒有絲毫怪罪他的意思,而且還更加的信任他。
幾經試探,他徹底相信此時的宋驍確實沒有要與他決裂的意思,這才放下心來著手應對程錦尚的威脅。陸守夫當然不是為了大淵江山千秋萬代,他的目的還是想盡量利用朝廷的數十萬大軍給程錦尚製造麻煩。
在軍師吳言兵、大將樊勝、楚原嬰的建議下,他決定借道蓉州,直接攻打渝州大軍的主要糧草供應地雲州。
吳言兵晝夜推演,覺得陸守夫當前的戰略佈局太小,完全無法動搖程錦尚的根基,相反,程錦尚坐鎮渝州,居中排程,而東線的陶臣末戰力驚人,陸文昭能不能抗住是個很大的疑問,一旦渤州有變,那陸守夫只能退守中、佑兩州,爾後就要面對北棄、衛戎以及渝州的三面夾擊,如此一來,形勢就難以扭轉了。
程錦尚的目的已經很清楚,那就是突破朝廷防線,進入泰安,詔令天下。他要做到這一切,就要整合除了雲衛之外的所有力量,這也是為何現在渝州大軍幾乎都集結在萬寧、鳳溪等地的原因,而原來被渝州驍衛佔領的蓉州因為程錦尚戰略部署的改變此刻也已全部回到渝州,蓉州再一次回到了朝廷手中。
基於此,吳言兵提議,一方面,暗中調兵借道蓉州,南下攻打守衛薄弱的雲州,讓程錦尚後背生瘡,另一方面,針對瞿紅袖不拘一格誘降朝廷大員的計謀,讓鳳溪等地的守衛假意獻城,引程錦尚大軍進入圈套,如此一來,可以讓程錦尚首尾受敵,難以自暇。
吳言兵的這一提議得到了樊勝以及楚原嬰的支援,陸守夫沉思良久,決定一試。
主意打定,陸守夫派楚原嬰先去蓉州駐守一段時間,爾後再增派大軍前往萬寧、鳳溪一帶,作出要與渝州大軍在此決戰的樣子,待渝州將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北線之時,楚原嬰再一舉南下,攻下雲州。
聽聞陸守夫有大量的調兵動向,皇帝宋驍並沒有過多去追問,既然自己已經將軍權徹底交給這位上柱國大人,那麼就得承受這一切,相比秦庸,陸守夫著實限制住了程錦尚的勢力,起碼還有這一點是值得欣慰的。
宋驍此刻還有另外一件很在意的事,那就是想知道皇子宋凌到底在何方,只要皇家血脈在,他就不會愧對列祖列宗,只是介於內侍王林的忠告,他不太敢明目張膽的派人去尋找,王林知道皇帝思子心切,在與其商量之後派出了一隊內衛先去暗訪暗訪,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世間事,唯思戀二字最傷人。
坊間傳聞沒有錯,圖蘭骨柔突然毫無顧忌的掀了幾座渤、滁邊境的小城也著實是因為心中鬱結難安,她不會吟詩作對,更不會寄情山水,荒原長大的女孩兒,只有策馬揚鞭才能一抒鬱悶之氣。
連續尋找數月都不見邱心志蹤影的圖蘭冰穆此刻也是坐立不安,原本有邱心志在,或攻或守都有章法可尋,而如今智囊不在,除了按照《勘天七策》所說的以靜制動之外,他一時間不知何為。
而身陷囹圄的邱心志又何嘗不想念自己的明主,只是事成過往,一切都是枉然。
明月高懸,樂者自樂,悲者自悲。
任蒹葭人生中第一次見海,在海浪撲打海岸的層層喧囂中,突然覺得心境寬如長空,之前只道喜而不說傷的鬱結之氣在一瞬間也釋放了不少,她十分清楚,自己本來也沒有太多時間去感嘆,此來尹州,任重道遠。
尹州良泉港,是南來北往商船必經之地,前一段時間,因為朝政混亂,此地變得混亂不堪,逃犯、義軍、海盜、商人、漁夫,魚龍混雜,雲衛入主之後,置府理政,一切又慢慢回到了正軌。當然,這裡的人們並不知道,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這裡又將會被海盜襲擾。
任蒹葭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在一間不起眼的房子裡分析所有呈上來的訊息,米糧交易、淡水收集,這些都是重中之重。
約莫一個月過去,雲衛暗探勉強摸清了一條線,說是有兩人一直在暗中囤積貨物,這兩人除了在良泉港採購貨物之外,還會定時輾轉到尹州腹地收集,明面上是組著一隻商隊,但實際上就是在四處收集糧草等軍需。
接連跟蹤一月有餘,任蒹葭等人確認這些人就是飛鳶幫的人,眼下局已布好,就等時機來臨。
此時程錦尚的耐心正在慢慢消亡,圍攻萬寧數月時間卻一直不見成效,陸守夫入主朝廷之後,一方面將佑州的數十萬大軍幾乎分了一半調往萬寧一線,完全以肉軀堆起一條防線,另一方面,針對瞿紅袖利誘朝廷將官的計謀,陸守夫下令,凡斬殺渝州將士者,以人頭計,累積五人,獎十金,升一階,斬殺投降渝州者,殺一人,獎五金。此令一出,往南者鮮見,殺渝軍者日眾,渝州一時寸步難行。
但是很快,陸守夫的舉令便帶來了一系列惡果,一些人為了邀功,將百姓射殺,冒充渝軍屍首邀功請賞,一些軍官莫名其妙被冠以南投者被手下犯上誅殺,一時之間,朝廷大軍人心惶惶。
聽此訊息,程錦尚總算是舒了一口氣,長此以往,朝廷必然會將兵失和、軍民離間,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鳳溪傳來訊息,說鳳溪守將曾 偉瓊有意南投,只要鳳溪失守,萬寧便成了渝州北境的孤城,哪怕它再是城險牆深那也支撐不了。
難得好訊息,程錦尚立馬吩咐瞿紅袖確定該訊息真假,天機院暗探幾進幾齣終於見到曾 偉瓊本人,幾經猶豫,曾 偉瓊最終決定獻城投降,為免萬一,獻城前一夜,他派親信當著天機院暗探的面斬殺了陸守夫派來的幾個副將。
渝州派丁康陽親自前去接收鳳溪,王立陽在城外十里處接應,以防萬一。
在渝州王府久等好訊息的程錦尚終於見到了前線回報的人,只可惜,送到面前的不是喜訊而是噩耗。
曾 偉瓊領著鳳溪五萬餘守軍出城繳械,爾後,丁康陽才在曾 偉瓊的帶領下帶著六萬餘名將士進城接防,進城之時丁康陽還瞧了一眼鳳溪城門,當時還很奇怪,這城門為何被改成了一道從上而下關閉的閘門,只不過曾 偉瓊一路十分熱情的向他講解著城防情況,他也就並未細想,渝州將士魚貫而入,約莫入城了五千來人,閘門突然轟然而下,街巷之中喊殺聲四起,丁康陽知曉中計,立馬招呼眾人防禦,奈何他所立之地是曾 偉瓊精心挑選的,一馬平川,一時間只見飛箭如雨,瞬間數十人倒地,如此數輪射殺,丁康陽身邊的人所剩無幾,自己也中了兩箭。
箭雨好不容易停下來後,突又聞馬蹄陣陣,丁康陽轉過身來,發現一隊重甲騎兵呼啦著向他奔來,身邊將士瞬間被衝了個人仰馬翻,他好不容易躲過一劫,再起身時才發現,周圍已再無可用之人,可恨的是這幫食言而肥的小人卻並不打算放過他,在放倒四匹重騎之後,力竭的丁康陽被亂槍刺死,跪地而亡,雙眼始終未曾閉攏。
與此同時,被隔在城外的渝州將士發瘋般的想要擠破閘門,卻不知那是重達數千斤重的生鐵,對於此次並未攜帶過多重型攻城器械的渝州將士來說,簡直就是天塹,而城內的曾 偉瓊也並未打算再開此門,當然,他也做不到。
眼見攻城無望,渝州將士開始將怒氣撒在出城受降數萬人身上,然而這些人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城裡喊殺聲一起,這些人便就近按倒看押的人,抽出靴中短刃專往要害刺,雙方很快便廝殺在一起。
王立陽見大事不妙,立馬催兵前往,數萬渝州將士很快便將出城受降的五萬朝廷士兵剁成肉泥,爾後開始瘋狂攻城,但對於早有準備的曾 偉瓊來說,他能抵住一兩天便算大功告成了。
程錦尚突然雙目眩暈,沒有人確定丁康陽是否戰死,但更沒有人能確定他一定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