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家有這麼大的名聲,梁百戶他們事先不可能不知道,但還是決定對齊家糧鋪下手了,可見梁百戶這人也是個狠角色。
“梁大人,皇爺派錦衣衛出來辦差,不是讓你們隨意擾民,濫殺無辜的!”榮致聞言後,並沒有被嚇著,也沒有退縮,反而進一步緊逼。
“擾民?濫殺無辜?這等莫須有的罪名,不管是錦衣衛還是梁通都擔當不起,還請榮縣令收回去的好。”比起榮致的冷硬來,梁百戶言辭間仍一派從容。
“梁大人,你如此睜著眼睛說瞎話?難道這就是錦衣衛的做派?”
“不……不……榮大人錯了,錦衣衛也是講究證據的,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去抓一個毫無干係之人,榮大人應該明白的。”說話間,梁百戶的目光也毫不示弱地對上了榮致的目光。
兩人的目光中都帶著火花,頓時火光四濺。
兩人都在用目光做較量。
似乎都在評估彼此的底牌。
片刻後,還是榮致先收回了目光,他知道,如果這梁通拒不交人,他也無法硬逼著錦衣衛交人。
於是,他乾脆站起身來道:“那好,本縣就給梁大人一日時間,如果一日後梁大人還是交不出證據來,或是不放還糧鋪掌櫃父子和夥計,到時引得績溪縣上下民情滔滔,梁大人最好想想,能不能擔的起這個責任!”
榮致話音一落,袖子一甩,就準備帶著身邊的隨從離去,但卻在走到門口時,又回首道:“對了,有件事本縣覺得還是告訴梁大人一聲的好,巡按御史劉大人這幾日應該也會巡查績溪縣,到時,還請梁大人向劉大人做個交代吧!告辭!”
說完後,踏出門口,頭也不回地離去了,就連守在門口的驛丞給他打招呼,他也沒有理會。
當房間內只剩下梁百戶與沈沐時,梁百戶偏了偏頭問道:“這兩日的事情,你怎麼看的?”
“回大人的話,小子覺得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將事情鬧的越來越大,似乎想透過民意對我們錦衣衛施加壓力。
如果這個人就是榮縣令的話,小子會覺得他與彌勒教賊僧勾結的嫌疑更大了。”
“嗯,你能看到這些很好,是個可造之材!”梁百戶欣慰地點了點頭。
“當不得大人誇獎,只是……大人,事情就這麼僵持下去,對我們錦衣衛也不是什麼好事,我們還是沒有從那糧鋪掌櫃口中挖出什麼嗎?”
“誰說我們一定非要從那糧鋪掌櫃夥計二人口中掏出東西來,這榮致未免把我們錦衣衛看的太無能了!有個詞叫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知道嗎?”
“聽說過這個詞,可是……”
“過兩日你就明白了。只是這個劉御史嗎?還是有些麻煩的!”
“劉御史?”沈沐在前世倒是聽過巡按御史這個詞,在他的印象中,這就是個相當於欽差大臣的角色,但明朝的巡按御史職權範圍具體是怎樣,他並不清楚,於是眼巴巴地等著梁百戶對他做講解。
“小子你從現在就要記住,我們大明呀,有些文官他們官銜雖然不大,可卻是靠嘴皮子吃飯的,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把白的說成黑的,能把活的說成死的,把死的說成活的,他們就是我們大明的言官。
而巡按御史就是這些言官中的一類。
這個官職最早是從唐時開始的,到太祖皇帝時,也設定了這個職位。
到了成祖爺時,這巡按御史就變成了常例和定製。
現如今,巡按御史分別是北直隸兩人,宣大一人,遼東一人,甘肅一人,十三省各一人,還有我們南直隸三人。
劉御史就是三名巡按御史之一。
別看這些巡按御史的品級都不高,都是七品小官,可他們要是真的出了京城,管的倒是挺寬,代咱們皇爺巡狩,所按籓服大臣、府州縣官諸考察,舉劾尤專,大事奏裁,小事立斷。按臨所至,必先審錄罪囚,吊刷案卷,有故出入者理辯之。存恤孤老,巡視倉庫,查算錢糧,勉勵學校,表揚善類,翦除豪蠹,以正風俗,振綱紀。
一般巡查的時間是每年八月份,不過,自從本朝皇爺定下京察和朝覲制度後,這巡按御史的權利更大了些,巡察的時間也變的很是靈活,這劉御史是那榮致的同年,可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呀!小子……聽明白了嗎?”
梁百戶考慮到沈沐沒讀過什麼書,又是那樣的出身,對大明的官場所知實在太少,還是很簡略地幫他解說了一番。
“回大人的話,基本聽明白了!”
“那你怎麼想?”
“大人,請恕小子直言,小子唯一的感覺就是,這巡按御史聽起來,這職能包含的範圍那是相當的廣呀,甚至有些職能比錦衣衛都叼!難怪榮縣令會將這個劉御史提出來向我們錦衣衛示威!”
“示威?我們錦衣衛是天子親軍,在皇爺的心目中,豈是那等口蜜腹劍的外朝文官能比的,這個劉御史雖說是榮致的同年,可他的身上卻不像榮致這麼清白,讓人抓不住把柄來,要是他真敢來找咱們錦衣衛的麻煩,那就等著被打臉吧!”
“大人說的是,這當御史的,如果他自個都不乾淨,拿什麼作為底氣來找我們的麻煩!”
沈沐附和道,他雖不知梁百戶私下裡還有什麼計劃,可站在錦衣衛的立場上,不管那劉御史是怎樣的人,是否真像梁百戶說的那樣自個不乾淨,可這時,作為一個下屬,他必須和上級保持同樣的態度。
當然,這些大佬們之間的事情,不是他這個小人物現在能夠參與的。
他現在也看出來,梁百戶在許多時候之所以事事詢問他的意見,並非是真的要從他這裡討個主意,而是在考察他,考察他的反應力和基本素質,並順便將他帶到身邊,讓他學習瞭解一些大明官場的相關知識和基本規則。
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對梁百戶還是心存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