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四月是最殘忍的一個月,荒地上長著丁香,把回憶和慾望參合在一起,又讓春雨催促那些遲鈍的根芽……”張肅念著洋人寫的最複雜的詩《荒原》,紀念這個溫暖的四月天,同時照顧蕾咪。
監事官夏希頒下法令,安心院的工作停擺,甜蜜的假期旋即而至,像是放鬆機器的齒輪,空轉一陣後便漸漸停下,不復之前那麼緊張。眼下除了必要的維護,基本沒人工作。
之前緊繃的狀態把大家都累壞了。張肅心說。當我們感到沒有時間休息的時候,正是我們需要休息的時候。
“叭~叭……”小奶龍蕾咪在桌子上爬來爬去。
它剛剛睡足,精力充沛,蹦蹦跳跳,骨頭比剛出生時更為堅固,至少張肅能放心抱在懷裡。
蕾咪走至黑桃木桌子邊緣,試探著往下方看了看,地面映在她玻璃般的瞳孔當中,像一片觸不可及的彼岸。
它試著拍拍自己的翅膀,現在它翅膀軟綿,與蝴蝶無異,骨頭柔弱酥脆,極薄的皮膜上可見深紫色的靜脈血管。
可愛。張肅試著摸摸它的翅膀,蕾咪挪動著尖尖腦袋,啄張肅的指頭。
“你還不會飛,別跳下去。”張肅將易碎的東西都挪到桌子正中間,免得蕾咪走來走去,將其打翻。
蕾咪天生勇敢,縱使張肅阻止,它也往前一躍,跳了下去,它的翅膀本能張開,身體卻因重心不穩而在空中旋轉。
“唧唧……!”蕾咪因失重而擔憂,但片刻後,它就感到身下墊上一雙厚厚的大手。
“沒事沒事。”張肅及時把它撈起,呵護在手心。
“叭叭~”蕾咪心有餘悸地眨了眨眼,然後收起翅膀,趴在張肅的手裡,抬頭睜著大眼睛看他。
“要吃東西還是玩呢?”張肅問。
蕾咪不太能表達自己的想法,張肅把蕾咪放到地上,然後撿了一個巴掌大的“漢奸頭小八”布偶給它,它歡快地撲過去,伸長爪子,急切地抓住它,上下搖晃,試圖扯開,同時發出尖細的小啁啾聲。
和布偶玩了一會後,蕾咪低頭花大概10分鐘看了看自己稚嫩的爪子,又嘗試辨認自己的尾巴。
在這個年紀,它尚把自己的手腳視為外人,用全副好奇心審視這個初次遭逢的世界。
“走,給你搞點吃的。”張肅伸手,蕾咪聽到“吃的”,已形成條件反射,立刻停下自己的動作,轉而歡快地抬起頭,鳴叫兩聲,登上張肅的手臂,站在他的臂彎上。
張肅將手肘屈起,帶蕾咪下樓,另一隻大手翼護著它,避免蕾咪摔下去。
蕾咪的頭輕輕靠在張肅身上,彷彿全世界最堅固的倚靠也不過如此。
他穿過操場,大家都在曬太陽,環繞在夏希旁邊,躺在水泥地上,一動不動,跟躺屍一樣,非常寂靜,閉上眼睛,享受太陽的光照。
這並非夏希的安排,而是她自從下達命令的第一天就走到操場上躺下然後一動不動。
其他人一開始並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後來有樣學樣,齊齊躺平,無事憂懷。
人多起來,像個巨大的向日葵仰面朝上。日出在操場上躺,日落回宿舍躺,許多囚犯表示上一次這麼放鬆都記不清是什麼時候了。
張肅也想躺,不過還得先把事給解決。
他來到廚房,把蕾咪放在地上,然後開啟冷庫,從裡面拖出來一條巨大的山羊腿。
“叭叭!”蕾咪直立起來,看到那魁梧巨肉降臨,頓時開心不已。
它極快地爬過去,在張肅腳邊徘徊著,反覆嘗試仰脖揮爪,想夠到他手裡的大肉。
“慢慢來。”張肅把肉放到案臺上,準備切成小塊。
蕾咪跑到廚房另一端,張肅還不知它想做什麼,轉過頭,就看見它急切地拍打翅膀,然後跟直升機升空一樣飛了起來,以一種俯衝投彈的架勢一頭撞向廚房櫃檯!
擦擦——蕾咪重重落地,然後爬到大山羊腿旁邊,用小爪子慢慢扒拉,用小牙口輕輕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