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曾經說過，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列維聽完高原這番話，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面前這位年輕人好似深不見底的水潭，一面是青年的活力與陽光，另一面則是宛如戰士般的冷酷和堅定。
面對太平洋對面給出的誘惑，高原不為所動，淡定從容，這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自信，令列維大感不安。
然而，在片刻沉默後，列維忽然笑了起來，笑的非常開心。
“年輕人是應該快意恩仇，意氣風發的。”列維聳了聳肩膀說道：“我知道，在華夏地區，人們大多有一種家國天下的情懷，這是你們幾千年來的傳統，每每到了危險關頭，總有一些人會挺身而出，力挽狂瀾於既倒。”
“高原先生應該是理想主義者，熟讀歷史，並且從華夏漫長的歷史中，不斷學習成長，建立了一套獨特的價值觀。”
話鋒忽然一轉，列維盯著高原的眼睛說道：“有理想是好事，但您也不能忘記現實。”
“我同意。”高原呵呵一笑，“現實中華夏人的弱點，就是過於天真，過於善良了，連看個電視劇都喜歡大團圓的結局，很少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這個世界。”
“這習慣很不好，要改，要學會放棄幻想，學會直面淋漓的鮮血，迎接全世界的惡意。”
列維無語，他開啟公文包，遞給高原一張薄薄的列印紙。
“看看這個吧。”列維說道：“高先生剛才所說，是您的理想，而眼前這張紙，才是真正的現實。”
“這是湯森路透集團最新發布的，全球頂尖一百位材料學家名人堂榜單，依據過去十年中所發表研究論文的引用率確定，可以說是相當權威了。”
“共有十五華人科學家入選榜單，然而比這更匪夷所思的是，過去十年，最強一百名材料學家的前六名，全部都是華人！”
按照道理來說，華人中出了這麼多材料學精英，應該是一種榮耀，可不知為什麼，高原的表情卻冷若寒霜。
頓了一頓，列維繼續說道：“請高先生仔細看清楚，這些名滿天下的材料學家，他們為誰效力？”
事到如今，饒是高原有著遠超同齡人的冷靜，也臉上也漸漸變的陰雲密佈。
過去十年最優秀材料學家。
第一名，楊培東，效力於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
第二名，殷亞東，效力於加州大學河濱分校。
第三名，黃喧益，效力於彎彎省清華大學。
第四名，夏幼南，效力於喬治亞理工學院。
第五名，孫玉剛，效力於阿貢國家實驗室奈米物理研究中心。
第六名，吳屹影，效力於俄亥俄州立大學。
良久沉默後，高原的嘴角微微抽動，似乎帶著一抹苦笑。
作為一個實事求是的人，高原知道這就是目前的現實，只是這樣的現實，也實在太慘烈了些吧。
六大材料科學家都是華人，但除了一個在反動派彎彎省，其餘全部在北美，為盎格魯撒克遜人賣命。
接著往下看，排名第二十的段鑲鋒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排名四十九的任志峰在休斯頓大學，排名六十二的鮑哲南在斯坦福大學，排名第六十六的蔣業明在麻省理工大學…
合計上榜材料學家十五人，其中只有排名第四十三的萬梅香，和排名第九十九的孟祥敏，目前在中科院工作。
十五個人，只有兩人留在國內，這是怎樣慘烈的現實啊。
唰~
高原將這張列印紙放在桌上，但他想了想，又翻出一枚圖釘，直接釘在牆壁最顯眼的地方！彷彿是要用這張紙，來提醒自己，激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