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清晨,空氣中夾雜著幾許,杏花煙雨的朦朧——
朝陽是金色的,晨輝也是金色的,雲霧繚繞,而當晨曦灑落下來,就彷彿連那些雲霧也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仿若漫天的金粉灑落下來。
洞庭湖畔古樹參天,綠柳成蔭…
古香古色的紫木亭梁,紫是貴氣的顏色,這佇立於湖中央的,是一座美輪美奐的八角涼亭。萬千片金黃的琉璃瓦,在晨輝下閃耀著絢麗的斑斕光芒,鏤空雕花紫木樑柱,垂掛著紫金二色的輕紗帳幔。
在八角涼亭的四周,種植著許多盤鈴樣兒的花朵,花萼潔白勝雪,像骨瓷般泛出半透明的微弱光澤,花瓣頂端是圈深淺不一的淡紫色…
似染似天成!
清晨踏著朝露,走向這盛名在外的姑蘇洞庭湖。
一道身量修長的背影,停留在湖邊的木棧道上,面朝著泛起陣陣波光瀲灩的湖水。陸宴身穿一件針腳精細,質地輕盈的青蓮直身,洞庭湖邊的水霧朦朧,襯得他愈發面如冠玉,發如烏墨。
眉心輕擰著,神色間與年齡不大相襯的沉穩,他孤傲漠然,又似一抹冰霜。
一陣清幽的琴音傳來,陸宴原本面色平靜,不知覺間心事也伴隨著,那奏琴者指尖劃過琴絃的起起落落。古琴的音律或虛或實,似幽澗滴泉般清冽空靈…
眼底劃過幾絲異光,循著琴聲走去,行至八角涼亭外時,他腳步微滯!
相隔數十丈,在一扇雲霧山巒的木刻屏風後——
似虛似實間……
得見一道奇清俊雅的身影,那名男子眉如遠山青黛,席天青色的銀紋纏枝長袍,腰間綴墜著一枚墨翠玉佩,玉色曜黑如點漆。目似秋月寒星。眼尾上挑劃出一抹殘邪,似山魈鬼魅,又如幽蘭業火。
這是一副十分俊美陰柔的長相,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雌雄難辨——!
男子撫琴的手滯在了半空中,側身朝旁橫了一眼,眸色陰冷。僅一抹側影,就好似九霄流雲,超群拔俗,風姿奇秀。
“ 平白擾了彼此的雅興,茫茫人海中遇見也是緣分,便算做扯平吧!”男子緩緩回首,朝陸鄞停滯的方向視去。
聽這男子的口吻,慣像是那種發號施令的高位者。
身在暗處的陸宴,無形中,感受到對方凌冽的視線,伴隨著一股寒氣逼人的鋒芒席捲而來!
陸宴默了默,他薄唇緊繃著,嗓子眼裡發出一聲微弱的低呼,空邃的瞳仁裡滿是愕然。對方僅是一道幕光視來,便令自己承受如此之大的壓迫力,顯然對方的內力遠遠在他之上!!
姑蘇城中,竟有這般人物…
陸宴本想轉身離去,怎料對方再一次的發難,“ 晉昀的古琴技藝不精,讓閣下見笑了,萍水相逢,不曾開罪,何不現身一見?”
他不禁苦笑,看來對方八成惱了自己唐突打擾,破壞雅興,這是打定主意興師問罪了。
那人自稱……?陸宴下意識的驚異。
晉昀!崔晉昀!
會是他麼?還是同名而已。
遙想年少時,總是牽著一個小哥哥的手,嘴裡還怯怯的叫著他——晉晉。
陸宴哽咽,腦海中浮現出一副絕美的面孔,那是一個,由骨子裡都透露出冷情的男人,他很仙氣,只是五官俊美的輪廓,憑空添了種薄情寡義的味道。
近些年來陸宴見慣了,官場上充滿著血腥的爾虞我詐,無論何時都能夠做到波瀾不驚的他,竟也穩了穩心緒。抬腳上前了幾步,有禮的說道:“ ……這琴音,宛如空山清泉鳴澈迴響,實為生平僅見,是在下冒昧叨擾了,請兄長見諒。”
原是個不近人情的人,可此刻他語氣裡多出來幾分不敢確定,幾分躊躇。
在雲霧山巒的屏風後面,象牙桌上擺著一尊薰香。那香氣像一場清雨,像寺廟裡的禪意,又有點像沉香,但不像沉香幽雅沉悶,反而清潤微冷。
‘兄長……?’男子眼底愕然,旋即清冷的眸光下,面帶幾分瞭然。
坐下屏風後的男子,正欲端起茶盞的手略頓了頓,顏色瑰麗的薄唇微微往上一挑,像是在隱晦地笑……
“ 最初的半大小子,也已長成一副風采翩翩的模樣,溪遲,說起來你我也有多年未見了!”崔晉昀輕笑一聲,眼底滲出的柔色令他看著真實幾分,不再如初見虛幻縹緲。
在京城,陸宴的相貌也是數一數二的,可如今見了崔晉昀,也只有自殘形愧的份兒。毋庸置疑的是——義兄真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 兄長真的是你?我初時循著古琴音而前來,還不大敢相認呢!”陸宴情緒中的喜悅,也絲毫不施以遮掩,反倒如一個孩童般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