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靜姝折騰了一日,也有些倦怠了,忍不住抬眸看向成妧,心裡頭有些氣憤問道:“你難不成要看我哭死在這處麼?你怎生一點也不著急。”
成妧這才放下手上的詩集子,面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是笑意,並不相同於他人的慌張,只道:“我不勸你,只是因著我曉得你不會哭的太久,因為你心裡頭也並不全然都是難過,我不著急是因為我曉得這件親事難成,縱使你今日是願意的,這事也難成。”
“我既瞭解你的為人,”成妧道,“我也不是第一日認得萬安之。”
靜姝卻有些賭氣道:“我如何就不是滿心都是難過了?我如今懊悔都要悔恨死了,恨不得自一開始在學堂裡頭我就不該同他有個一星半點的接觸。”
成妧隨意把那本詩冊子扔到小几上,道:“那萬安之可一句話都沒有逼迫你,既沒有拿萬貴妃出來,也沒有拿家裡頭國公府的名頭出來,只說自己有心所謀求,事情還沒有到要請祖母前去打聽的地步……五姐姐你反應這般激烈,到底是心裡頭百般不願意,還是為了試探某個人的真心,這些你都是要過問你自己的心了。”
靜姝心裡頭穆然升騰起一股子寒意,只支支吾吾,又有些急切回道:“你這是,這是在懷疑我?我平日裡待你們,你還不知道麼,那萬家就算是真心,就是一百二十個真心實意,我終究是不可能。”
“終究是不可能,”成妧伸手將燈花挑亮,“如此,五姐姐到底還在擔憂何事呢?”
那靜姝了無回話,只坐了半餉,心裡頭百轉千回,也不知道是何打算,只等著那王氏同太夫人議事過後才陪著王氏一道回去。
見她離去過後,翠衣方才進來,朝著成妧道:“五姑娘斷然是不樂意的,姑娘方才說的又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那五姑娘同那萬小公爺還是有情的?我見莫說有情,她不恨他已經是阿彌佛陀了。”
成妧只隨手取下自己的環佩,馬上要梳洗歇息了,道:“有時候心裡頭念著的東西,是不能放到面上來的,說的越多不光是對自己,對那人都是傷害。”
夜色裡頭,靜姝緩緩走在王氏背後,提著的燈籠還沒來得及照在她的面上,她只微微抬眸看著王氏走過的路,她心道,或許,就似我阿孃這樣,平平無奇的終老一生也挺好。
起碼,成府的磨難加不上她這一條,萬府的罪孽也寫不上成府的名字。
“姑娘,”翠雀走在背後,突然覺得靜姝在一瞬間安靜的有些可怕,只輕聲問道,“你在想什麼呢?”
“萬家,”靜姝蹙起眉頭,“該是多麼令人討厭。”那個小結巴也是,全天底下再沒有那個人比他更討厭。
這事過了幾日,待京中風口暫歇,這日清晨成妧才起便聽說太夫人已經出府去了,卻沒有直接去王府上,只是約著那懷柔太夫人一道去了國寺,待太夫人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日漸西斜。
王氏早早候在朝暮堂裡頭,只等著那太夫人一回來便走上前去,問道:“婆母,那懷柔太夫人如何說的?”
太夫人接過成妧遞過來的錯認水,冰涼清心入口,不再是那般燥熱了,這才回道:“不過是虛驚一場罷了,那萬府上待這件事全都是那孩子自己所求的,並不是勢在必得,貴妃也著人過問是不是要藉以權勢,不過被那小公爺回絕了,只是萬事皆可商議……唯獨這一次,不可叫人逼迫了。”
那王氏現下心裡頭方才好受些許,奇道:“這也怪了,以往他們家辦的成的事就辦,辦不成的事就搶,這一次如何這般講道理,既然他們親口所許的需得兩廂情願,那也好辦了。”
只不過尋個機會回絕,兩廂不情願,也就罷了,到那時塵歸塵,土歸土,老死不相往來,也就算是兩位沒有那個福分。
太夫人見靜姝還立在一邊上,低眉順眼的,似乎好久沒有見她這麼安靜了,只以為靜姝還在擔憂之內,只親厚拉過靜姝的手,緩緩道:“姝兒莫怕,就算是天塌下來了,自有祖母來頂著,如媖的事上已是我畢生之憾,哪裡能夠再賠進去一個?就算是拼了我這條老命,亦也是不同意的。”
靜姝只握住太夫人的手,心裡頭一半是酸楚,一半是愧疚難當,只覺得是自己先前太過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