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霜荼幻想著母親的時候,蕭攝再次接過話,向眾人繼續講道:“十八年前,也就是霜荼出生的前一年,為了治療義陽村爆發的瘟疫,我和娰蘇明去往越女山尋找解法。臨行之前,娰蘇明將自己的妻兒送到了越國的堂兄那裡,娰蘇明的堂兄也就是大王——當時的越國太子。”
“越女山的毒瘴會在春、秋、冬三個季節爆發,每當這三個時節,越女族都會摧毀道路,封鎖整個越女山。一年之中,只有夏天毒瘴才會消散,外人才可以進出。我和娰蘇明剛剛進入越女山,夏天就結束了,越女山也恢復了鎖閉的狀態。”
“我和娰蘇明在越女山停留了三個季節,直到第二年立夏,我們才離開越女山。離開越女山之後,我攜帶宵靈花酒徑直回到義陽村,只用了三天時間,我就治好了全村人的瘟疫,然後我便離開了義陽村。”
“而娰蘇明並沒有直接回義陽村,而是先轉到越國去接自己的妻兒。他離開越女山的時候已經是立夏了,可是霜降的時候霜荼就出生了,所以……”
蕭攝話沒說完,只是側過臉看著越王。
越王嘆了口氣,搖頭道:“哎,是我害死了雨初……”
“蘇明送雨初、和予到越國的時候,曾經對本王說過,他已經身染瘟疫,必須孤注一擲外出尋找解法,如果半年不歸,恐怕凶多吉少,他囑託本王,如果他不幸身故,希望本王能代他照顧妻兒。”
“本王答應了,轉眼秋去冬來,雨初望穿秋水,卻始終不見丈夫的蹤影。我見雨初日益消瘦,心疼不已。或許雨初並不知道,這世上除了娰蘇明,還有一人也深深愛慕著她,只不過她一開始並沒有選擇那個人。”
“那日大雪,天地茫然一片,就如同今日景象,本王帶了一些溫酒,想要給雨初暖暖身子,當我來到雨初的住處時,正看到她佇立在雪中的身影,那身影是如此空靈,如此動人,如此惹人憐愛,本王一時熱血上頭,便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隨後,雨初終日將自己關在門內,無論如何也不肯見本王,本王無奈,也只能命人好生照料。那時,本王以為蘇明已經身死,自己理應履行諾言,照顧好他的妻兒,甚至對和予,本王也有了一些為父的心態。”
聽到這話,和予看向越王,並注視著越王佩在腰間的那把寶劍,六歲的時候,他就是用那把寶劍在石柱的獸面上砍下一道劍痕。
“但實際上,對雨初的愛卻在那天之後重生了,那份愛猶如燎原的烈火,在本王心中熊熊燃燒,從那以後,本王每天都要去雨初的門外守上半個時辰。這樣守了兩個月之後,雨初終於肯見本王了,雖然只是和我說說話,但我心想,她或許已經接受了娰蘇明身死的現實,而這樣下去,她也可能會重新作出選擇。”
“然而本王錯了,甚至還錯上加錯!當天氣再次熱起來的時候,娰蘇明來了,他來找本王要人了。可是本王已經不願意將雨初還給他了!我們兩個男人當著雨初的面大打出手,無意之中,我的劍劃傷了雨初,眼看她沁血的傷口,我嚇得六神無主。”
“本王急忙命人去找大夫,可是雨初無論如何也不同意,她只是不停的央求我放他們一家人回吳國去。我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是那樣堅定,我知道,她還是選擇了娰蘇明。於是,我放下了手中的劍,讓娰蘇明帶她還有和予離開了越國。”
“從此,雨初這個名字就從我的心中徹底消失了……”
“然而我並不知道,那個時候雨初竟然已經懷上了我的骨肉。直到今天,我才恍然大悟,原來當時雨初無論如何也不讓大夫給她醫治,是因為怕被我知道她已經懷孕的事實。”
說罷,越王注視著霜荼,他這才發現,霜荼的身上竟然真的有自己和雨初的影子,他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將霜荼攬入懷中,“女兒,我的女兒……”
霜荼驚恐的推開越王,不知所措的搖著頭,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的父親。但她不得不相信,畢竟由三個人的經歷所拼湊出來的故事已經不只是故事了,而是切切實實發生過的真相。
霜荼回憶著過往種種,為什麼自己從來不被“父親”喜愛,為什麼爺爺奶奶從來不談及她的母親,為什麼她名字裡有個“霜”字,生日卻在春天。現在,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可是然後呢?然後又要怎樣?即便接受了新的身世,她依然無法再見到自己的母親,也依然不願生活在越國,她還是想要跟隨張循離開這裡。
只是,不知道這個剛剛相認的父親,還會不會放她離開。
“岳父!”只聽張循突然衝越王叫道。
這一聲令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只見張循立即向越王深深行禮,“岳父大人,請受小婿一拜!”
“嗯?”
趁著越王還沒緩過神來,張循起身說道:“在下與霜荼已經結為夫妻,雖然歷經波折、鴛鴦兩散,但霜荼畢竟是我的妻子!我身為霜荼的丈夫,又怎能讓您的女兒獨自忍受孤獨?所以,我必須尋回愛妻!今日,愛妻身世得以明朗,實乃一大幸事!從此有岳父大人恩澤,我們夫妻之間終於再不用忍受相思之苦!岳父大人在上,請再受我們夫妻一拜!”
張循說罷,大跨一步,猛然拉住霜荼,一同向越王深深行禮。
越王一時不知所措,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張循緊緊抓住霜荼,遲遲不肯直起身來。越王無奈,只得上前半步想要扶起張循。
就在這時,蕭攝猛然挺出,將身子擋在越王面前,“大王!張循還不是您的女婿!”
張循大怒,弓著身子嚷道:“蕭攝!你給讓開!”
“哼哼。”蕭攝卻不著急,緩緩轉過身子對張循說道:“據我所知,你和霜荼還沒過門吧?”
“你知道個屁!我們早就結為夫妻了!”張循焦躁的罵道。
“哈哈,哈哈!張將軍慌了?你慌什麼?我知道你的如意盤算,只要大王扶你起來,就相當於承認了你和霜荼的婚事,如此一來,霜荼的去留就成了你們的家務事,家事就要按照家事的方法處理,那樣,你的勝算也就大了很多。可是,霜荼畢竟是我們越國的公主!她的去留乃是至關重要的國事!”
聽罷蕭攝的解釋,越王終於回過神來,下意識向後退了半步。
張循見狀,只得緩緩直起身來,他咬牙切齒瞪了一眼蕭攝,而後深深吸了一口氣,穩住情緒說道:“我知道霜荼是越國的公主,但她畢竟已經嫁給我了,是我的妻子,不管你怎麼掰扯,國事也好,家事也罷,這都改變不了我們是一家人的事實。”
“呵呵,是麼?”蕭攝笑道,“既然要說事實,那你和霜荼之間真的有夫妻之實麼?呵呵,師弟,彆著急信口雌黃,這種事情一驗便知,可千萬不要辱沒了人家黃花大姑娘的清白。”
張循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應對。
霜荼想要解釋,卻說不出話來,她緊緊皺著眉頭,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此時,她多希望自己能開口說話,可是無論怎麼努力,腦海裡的意識就是無法形成語言。她強迫自己張開嘴,可是除了喘息,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越王心疼極了,看著剛剛相認的女兒,頓時心生憐愛,便問道:“女兒,你真的已經嫁給他了麼?”
霜荼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