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個鬼!”靈珊說:“我罵你,因為你糊塗,因為你少根筋,阿裴病得要死,而你還在跟我兜圈子,鬧了那麼大半天才扯上主題,你真要命!”她揮手叫住了一輛計程車。“等什麼?我們還不趕快救人去!”
邵卓生慌忙跟著靈珊鑽進車子,大喜過望的說:
“靈珊,怪不得阿裴一直誇你!”
“她說我什麼?”“她說你真純,你善良,你會得到人生最高的幸福!說完,她就哭了,哭了好久好久。”
靈珊心中發熱,鼻中酸楚。一路上,她不再說話,可是,在她心裡,總有那麼一種緊張的、恐懼的感覺,越來越重的壓迫著她。她心驚膽戰,好像大禍臨頭了似的。車子越近阿裴處,這種預感就越強烈。好不容易,車子到了,他們跳下了車,衝進公寓,連上了四層樓,邵卓生取出鑰匙來開了門。靈珊心裡閃過一抹好奇;原來邵卓生也有阿裴的鑰匙!然後,她就衝進房間,直接奔向阿裴的臥室,推開房門,靈珊就愣住了。房裡空空如也,一個人影也沒有,床上的被褥凌亂,證明剛剛還有人睡過。靈珊推開浴室的門,也沒有人,靈珊揚著聲音喊:“阿裴!阿裴!阿裴!”
同時,邵卓生也在廚房裡,陽臺上到處找尋,最後,他們都確定房裡並沒有人,阿裴不見了。站在客廳裡,他們兩個面面相覷。“你什麼時間離開阿裴的?”靈珊問。
“去找你的時候,大概五點鐘左右。”
“那時候她的情形怎麼樣?”
“今天她比較好些,醫生給她打了針,她好像精神好多了,還下床來彈了一會兒吉他。”
“她說過些什麼嗎?”靈珊盡力思索,在記憶的底層,有那麼一線閃光在閃動。“她說過一句比較古怪的話。”
“什麼話?”“她說——她應該——”忽然間,邵卓生臉色發白,他瞪著靈珊。“她說她要殺掉他!我以為——那只是她的一句氣話!”他猛然往廚房衝去。
“你幹嘛?”靈珊問。“我找刀,她有一把好鋒利的水果刀,有次她拿那把刀削椰子殼,削得好容易,當時,她笑著說:這刀子用來殺人倒簡單!”靈珊的背脊發麻,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刀呢?”她啞聲問。邵卓生在抽屜中一陣亂翻。
“沒有了。她帶著刀子走了。”他恐懼的望著靈珊。“她手無縛雞之力,難道她會……”“陸超住在哪裡?阿秋家嗎?”靈珊急促的問:“你認不認得那地方?”“認得。”“我們去吧!快!”衝下了樓,叫了車,阿秋家在天母,車子似乎永遠開不到,這條路漫長得像是永無止境,而靈珊的血液卻一點一滴的凝結了起來。她彷佛已經看到陸超,渾身的血,胸口插著利刃。而阿裴呢?弱不禁風的,瘦骨娉婷的,穿著一襲飄飄欲仙的白衣,卻戴著腳鐐手銬……她機伶伶的打了個冷戰。
終於,車子停在一棟花園洋房的前面。這花園洋房,靈珊在耶誕節晚上來過,只是當時已經醉得昏昏沉沉,幾乎沒有什麼印象了。邵卓生按了門鈴,回頭對靈珊說:
“看樣子沒有事,這兒安靜得很。如果有什麼意外發生,不應該這樣平靜。”真的,這兒決不像個“兇殺案現場”,靈珊透了口氣。心想,自己是偵探看多了,幻想未免太豐富了一些。正想著,門開了,一個下女站在門口。
“請問,阿裴有沒有來?”邵卓生問。
“剛來不久!”剛來不久?靈珊的心又怦怦亂跳起來。果然,她來了這兒,帶了刀子來這兒,還會有好事嗎?
“陸先生在不在?”她急急的問,或者陸超不在家。
“在呀!他們都在客廳裡!”下女讓到一邊。
靈珊不再多問,跟著邵卓生就走進一間好大,好豪華的客廳裡。一進去,靈珊就看到了阿裴;又瘦,又憔悴,又蒼白,又衰弱,她有氣無力的仰靠在一張沙發裡,手中握著一杯酒。陸超正站在她面前,沉吟的、含笑的、若有所思的望著她。那個阿秋,穿著一身極漂亮的黑色緊身洋裝,斜倚在壁爐前面,手裡也握著一杯酒,在慢騰騰的淺斟低酌。他們三個似乎在談判,在聊天,在喝酒。室內的氣氛並不緊張,那兒有兇殺?那兒有血案?靈珊簡直覺得自己趕來是件愚不可及的事,是件多此一舉的事。
“啊哈!”陸超叫著說:“阿裴,你還有援兵嗎?”
阿裴抬眼看了他們兩個一眼,看到靈珊,阿裴似乎微微一怔。她瘦得面頰上都沒有肉了,兩個眼睛顯得又黑又大,裡面卻燃燒著某種令人難以相信的狂熱;這是一隻垂死的野獸的眼光,靈珊暗暗吃驚,又開始莫名其妙的緊張起來,恐慌起來。“我們來接阿裴回家,”邵卓生說:“她在生病!”
“你是個難得遇到的情聖!”陸超對邵卓生說,語氣裡帶著些嘲弄。“你知道她來幹什麼嗎?”
“找你。”邵卓生答得坦白。
“你知道她帶了這個來嗎?”陸超忽然從身後的桌子上,取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丟在地毯上。那尖刀落在阿裴的腳前,躺在那兒,映著燈光閃亮。果然!她帶了刀來的!
靈珊深吸了口氣,不解的望著阿裴,既帶了刀來,怎麼沒行動?是了,她衰弱得站都站不穩,那兒還有力氣殺人?刀子當然被搶走了。阿裴看到那把刀落在腳前,她立即痙攣了一下,身子就往沙發處縮了縮。天哪,她那裡像殺人者?她簡直像被害者!看了刀自己就先發抖了。“很好,你們兩個是阿裴的朋友。”陸超繼續說,沉著,穩重,而坦率,他的眼光注視著阿裴。“阿裴,讓你的朋友做個證人,我們今天把我們之間的事做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