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該隱站在半空中毫無遮攔,一身衣料很快就從裡到外溼透了。
再過片刻,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衣服已經快要被戳出了無數的窟窿。
小雨的時候,雨絲綿綿,輕飄飄地落在面板上,只會有一點點癢,而此時此刻的這場雨,雨滴像是被拉長磨尖的寒鐵槍,連續不斷又無死角地砸在身上,每一寸皮肉都刺痛無比。
除了疼,還有隨著雨滴一點點滲入骨髓般的寒冷。
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免得關節都被凍僵,該隱微眯著眼,透過厚重的雨簾檢視著地面上的情況。
儘管視線受阻,最起碼的顏色還是能分辨清楚的,比如說,面積逐漸縮小的那片火紅。
“這可是名副其實的一場及時雨。”
該隱看向身邊的阿初,卻發現她正閉著眼睛,表情嚴肅,似是在感受什麼。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不過我還是要跟你說一聲謝謝,這場雨可是幫了我的大忙,也救了很多人。”
阿初睜開眼睛,看了看該隱。
該隱的心沒來由地縮緊了一下,彷彿突然觸碰到一個冰塊時的那種無法控制的輕顫。
阿初的眼神並不冷,只是沒有任何溫度和感情,連玻璃球那種晶瑩通透的感覺都沒有,完全就是兩個深不可測的黑洞。
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阿初的眼神恢復了些許生機,微仰著頭,注視著頭頂的烏雲:
“雨該停了。”
雨停了。
烏雲散去的速度與剛剛聚集起來時的速度一樣讓人反應不及,該隱擰了擰兩隻溼漉漉沉甸甸的袖口,算是給這場暴雨續上了一點尾聲。
“我們下去。”阿初又說。
該隱低頭,看著自己陷在地面泥坑裡的雙腿,又看看堪堪懸浮在泥水之上的阿初,一言難盡。
本來,他是比阿初高的。
現在,他比阿初矮了。
這怎麼還有區別對待呢?這要說阿初不是故意的,他絕對不信!
是他做錯了什麼事?還是說錯了什麼話?
阿初也恰好在這時蹙起了眉頭,看得該隱忍不住真想自我檢討一遍。
“抱歉,弄髒了你的衣服。”
不等該隱開口說什麼,阿初已經把他從泥坑裡拔了出來,不僅順手把他的衣服弄乾淨了,還附加了個烘乾服務。
“我能問問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嗎?”該隱略帶著幾分可憐兮兮地道。
阿初這麼體貼,他不由自主地,就想得寸進尺一下。
“當然能,”阿初點頭,又搖頭,“但我不會回答。”
該隱終於確定,剛才阿初一定是遇到了某種特殊情況,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與她有關,但未必是她希望的關聯。
而這個關聯,他所提出的這個問題,以及阿初不願意給出的這個答案,都代表著他了解她的機會。
不是進一步瞭解,而是開始瞭解她的第一步。
可惜,看起來這第一步完全邁不出去,該隱不免遺憾。
“那我就不問了,畢竟誰都會有無法與人分享的秘密。”該隱笑道。
阿初扭頭看著他,似是要說話,似是要微笑,嘴唇動了動,又在下一刻恢復了以往那種紋絲不動的平靜。
這不是無法分享的秘密,而是她自己也沒想清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