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為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發現,他原來是比這些普通人類要強大很多的。
他原來可以輕而易舉地拎起一個成年男人,可以一步躍出普通人三步的距離,也可以直接跳上兩三米高的屋頂,躲過那些慢吞吞的箭矢,推開所有軟綿綿的拳頭。
像是一下子拿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也像是一下坐擁了金山銀山的窮人,莫為開始遍地撒歡兒四處留情,出事就跑,轉頭就忘。
大半年後,他的阿初姐在一座小鎮中心的廣場上被憤怒的民眾給包圍了。
“你這個邪惡的女巫!滾出去!滾出我們的鎮子!”
男人們有的端著火槍,有的拿著鋤頭和犁耙,婦女們搬來一筐筐石塊,領著小孩子們也準備好了滿滿一口袋的碎石子,不等大人們下令,就率先向阿初發起了攻擊。
第一顆石頭落在阿初身上,她沒有躲,其他孩子不甘示弱,大大小小的石子雨點一般地落在她身上,她也無動於衷,只是摘下兜帽,平靜地道:
“我不是女巫,我今天就會離開這裡。”
如果她驚慌躲閃,痛苦哀求,那些民眾或許反而不會害怕了,可現在......
“黑頭髮?!”
“黑頭髮!果然是那些野蠻人!”
“是魔鬼!她就是那個放出魔鬼引誘無辜少女的女巫!”
“果然是她!傳聞中那個藏在斗篷裡的女巫!她已經害死好多個城鎮的人了,這次要輪到我們了!”
“殺了她!燒死她!”
第一杆火槍響了,隨後是第二杆、第三杆......男人們裝填火藥的空隙,婦女們也勇敢地衝了上來,滿臉堅毅,氣勢洶洶,就像是古希臘那尊投射標槍的宙斯雕像,把她們手裡的石塊扔向阿初,再搶過身邊男人們手裡的鋤頭,一股腦砸了過去。
火藥、石塊和鐵器並不比孩子們的小石子有效多少,阿初依舊平靜地站在原地,淡淡蹙眉,似是在思索眼下的情況要怎麼辦。
這些人太瘋狂了,而且莫名其妙地,她明明站在這裡什麼都沒做,這些人反倒越來越害怕,也越來越倉皇失措,如果不是她特意吸引了所有的攻擊,光是那些精準度堪憂的火槍就要誤傷在場的一大半人了。
她是不願意引發無謂的傷亡的,也實在搞不懂這些人的想法,似乎一走了之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瞬移離開恐怕不合適,陡然失去目標,先不說周圍這些人正鬧得興起,人類的反應能力也有限,流彈和石塊肯定會傷到很多人。
阿初這樣想著,向前走了一小步。
人群呼啦一下向後退去,父親踩傷女兒,兒子撞倒母親,男人手裡的火槍砸到了女人的胸口,女人手裡的鋤頭砍傷了男人的小腿,咒罵聲和痛呼聲響成一片,最後又齊齊匯聚在一起,轉變成了對阿初更加惡毒怨恨的咒罵。
這讓阿初的下一步遲遲不敢邁出,生怕她再走兩步這些人就全滅了。
要全部弄暈嗎?還是把他們都送回家?
或者叫聖子來處理一下?
畢竟她並不打算搶奪他的信仰,反倒是她的一時興起讓他蒙受了一些損失。
匆匆從某個農場主女兒床上趕來的莫為見到的,就是孤零零的阿初姐正低垂著頭,被一大群憤怒到臉紅脖子粗的人圍攻欺負的畫面。
怒氣從胸口衝到頭頂,莫為那一腔滾燙的焦灼無處發洩,便遵循本能,扯著嗓子極其粗魯地大吼了一聲。
淡粉色的薄霧忽得被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輕風吹動,像層薄紗一般,籠罩了半個小鎮,人群正中的阿初轉頭看來,莫為已經脫力昏倒在地。
昏倒的瞬間,莫為既後悔,又害怕。
不,不單單是害怕,而是一種捏緊了他心臟的恐懼。
完了,完了!
他這一昏倒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醒來,到時候阿初姐肯定已經走了。
他,又要被拋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