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輛黑色轎車一前一後駛離海軍司令部,一路穿街過世,最終停在雲鷺賓館前。
車剛停穩,廊下候著的小廝已然出來迎接,一看這架勢便知道劉瑾是這雲鷺賓館的常客。小廝們輕車熟路的引著二人避過大堂,直接隔間去,上了茶水,又詢問了菜色,這便退了下去,只留林晚婧同劉瑾在隔間裡坐著。林晚婧犯錯在先,此刻更是拘謹,如坐針氈,劉瑾則神色輕鬆,看起來並不像要發難於她。
不多會兒,餐點上齊,劉瑾倒也不生分,主動幫林晚婧夾了菜:
“不知道合不合小姐口味,多少隨便吃些。”
林晚婧低低應了聲謝謝,方才還不覺得餓,這會兒聞到菜香,才發現確是飢腸轆轆,只是劉瑾就在她對面坐著,她莫名覺得這頓飯就像書上說的“臨行刑前的最後的晚餐”,這樣想著,便越發張不開口。劉瑾似是看穿了她此刻所想,輕笑一聲:
“既是說了不再追究,那便不會為難你,放心吃吧。”
林晚婧轉念一想,也是,既是都跟著來了,想這些有的沒的也是徒勞,何苦委屈了自己的口胃,怎麼著也得做個“飽死鬼”。想通了這件事,心裡的提防卸下,林晚婧便也不再拘束,顧自大快朵頤,劉瑾中午是吃了些的,此刻倒也不餓,便只是看著她吃,莫名有一種滿足感。
仔細算算,他倆這樣對坐著,算上第一次在客輪上相遇,也不過是第三次,可他怎麼就對她生出一種熟稔,彷彿早在相遇之前就已相知,他期待這樣的對坐,已經期待了幾個輪迴。
“有段日子沒見你去練琴了,可是什麼人讓你不自在?”
聽劉瑾這樣問,林晚婧手中的筷子一頓,然後抬起眼來看向他:“你怎麼知道我練琴的事?”
“帶我媽去看病的時候偶然見到你了。”他輕描淡寫的將他看似喝咖啡,實則在等她這件事一筆帶過,話鋒一轉,“你推薦的那家醫院確實不錯,去了幾次,病情已經穩定了,倒是再沒有看見你……”
他還想說她的琴音很美,他很喜歡,但他似乎真的不太知道怎麼讚美,腹稿擬了幾遍都像是可以恭維,於是索性不再說了。
“沒時間啊……”林晚婧癟癟嘴,丟給他一個怨念的眼神:“還不是某人壓著我的貨不放行!”
劉瑾聞言,輕笑一聲,這“某人”說的自然就是他了:
“行吧,那我們說說你的那批貨。”
雖然劉瑾對林晚婧所說的貨自是多有盤問,卻也是些稀鬆平常的問題,當他得知著急出手的實際只有那三百桶機油的時候,林晚婧覺得他似是鬆了口氣,於是好奇問道:
“少帥,有件事我疑惑了很久……您究竟為什麼一直不給我批條放行呢?”
劉瑾思量著這個問題,良久,似是下了決心一般,應道:
“也罷,事已至此,沒什麼需要對你隱瞞的。不瞞小姐,劉某對你手上的那批裝置確是覬覦已久,只是一來事務繁多無暇顧及,另一來不得不顧及自己的身份,才一直拖著。”
林晚婧懷疑自己該是聽錯了,他堂堂海軍少帥,為何對一批織機有興趣?但等劉瑾解釋完,她心裡的疑問便也悉數解開——劉瑾是知道這種新興的紡織面料的,絕對是軍裝材質的不二選擇,又因為其原材料成本低廉,若是投放生產,應用到農業和賑災也是極好的。每一季的軍需採辦都是一筆可觀的開支,而且需要派人北上採買,貨源掌握在別人手裡,自然也沒有講價的條件。他是早有意象自給自足的,尤里安壓在港口的那批貨正順了他的心願,可是礙於身份,他又不能將這件事擺到檯面上來,省得旁人議論,畢竟人言可畏。林晚婧揣測著他的話中之意,試探問道:
“少帥若是有話不妨直說,只要不是讓我把那批裝置無償捐獻出來,怎樣都好。”
“事實上,我想跟小姐談的,是合作。”
“合作?”林晚婧俏眉微蹙,“怎樣合作?”
原來,劉瑾早已看過那些裝置,知道他們體積龐大,搬運困難,所以特地先去敲定了建廠的場地,誰知道剛把產地的事解決,林晚婧便捷足先登,拿了轉讓合同來找他審批出庫。
“我可以把場地免費提供給你開辦工廠,也可以協助你搬運機器,除錯裝置,招募工人。”
“那麼,怎麼分成呢?你要我每年份多少紅利給你?”
劉瑾輕笑一聲:“不需要。你不用給我任何紅利。而且我每個季度會給你一筆數量可觀的訂單,成本和工費另計,只要你能按時把我的貨交給我,我不會限制你接旁的單子。”
這樣的合作模式簡直可遇不可求,傻子都不會拒絕,更何況是林晚婧這種歷代從商,商業細胞已深入骨髓的生意人,可她也知道天上是不可能掉餡餅的,於是又謹慎問道:
“限制呢?總會有點限制吧?”
劉瑾蹙眉想了想,搖了搖頭:“我還真想不出來需要限制什麼。”
事實上,只要林晚婧肯答應出任這個紡織廠的負責人,就已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更何況他也需要有人幫她打理雜事,安排生產。
“如果林小姐沒有異議,不如隨劉某一道去看看場地如何?若是合小姐的意,明日便可安排裝置的搬運和除錯,待到配齊人手,不日便可投入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