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二人睡得晚了,醒來時天已大亮,一起用過朝食後,沈筠心血來潮地嚷著要去集市逛一逛,蕭琮便走到門外擊了擊掌,就有一個農夫打扮的人上前行禮,聽了蕭琮的吩咐,很快弄來一輛馬車,二人便歡歡喜喜進城趕集去了。
京城的集市自是最熱鬧的,二人逛了一路,等到了一座茶樓前,覺得又累又渴,就進去選了二樓一個靠窗的位置坐著小憩。
沈筠原本託著腮,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悠哉悠哉喝著茶。聽到堂中伴著琵琶響起的歌聲時,忽然坐直了身子,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蕭琮見狀忙問她怎麼了,她卻豎起食指在唇上比了比,又仔細聆聽了片刻,這才有些疑惑地起身走到欄杆邊往堂中張望,待看清了堂中歌者的面貌,便欣喜地對蕭琮招招手,接著就登登登跑下樓,蕭琮不知是何意,只得趕緊跟著她往樓下來。
杜月兒唱完一曲,抬眼就見一旁有個女子在向她揮手,仔細一看,見是沈筠,臉上也露出欣喜的微笑,但在看到她身邊站著的男子時,便斂了笑容,只裝作不識得她,又應著客人的要求彈唱起來。
沈筠見了她的態度,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用意,也有些擔憂地轉頭看了蕭琮一眼,蕭琮先是有些莫名其妙,後來想了想,也就知道了她的意思,於是伏在她耳邊低聲道:“無妨。”
沈筠一聽,便又開心地跟那歌者揮起手來。
坐在堂中且彈且唱的杜月兒見了,有些無奈地想,這個傻丫頭,怎麼越活越不省事了,都得遇良人了,還跟我們這些人糾纏不清,就不怕夫家嫌你丟臉嗎。
不過等她唱完了,還是走到二人面前福了福身,沈筠見蕭琮拱手還禮,便過來挽著她的胳膊道:“月兒姐姐,你怎麼會在這兒?”
杜月兒看了蕭琮一眼,見他臉上只有淡淡的微笑,這才捏了捏沈筠的臉嘆道:“你這傻丫頭啊...罷了,既然還能再見,就是緣分,不過我現在忙著去給外子買藥,你若不嫌棄,就隨我到家中坐一坐,我再慢慢跟你說。”
她說完,轉頭又看了蕭琮一眼,沈筠此時也抬眼看了看他,見他似有猶豫之色,便小心翼翼道:“要不,你先回去,一會兒再讓人來接我?”
蕭琮一愣,隨即笑道:“不是的,我是在想,初次登門拜訪,卻兩手空空,實在有些失禮。”
沈筠她們一聽,掩著口笑作一團,杜月兒小聲打趣她道:“你上哪兒弄了個這麼老實的男人?”沈筠哈哈笑道:“他老實?那天底下就都是老實人了。”
蕭琮聽了,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然後就袖著手,老老實實跟在她們身後往醫館來,沈筠眼見杜月兒將今日賣唱得的銀錢都換成了兩包藥,最後手中只剩下幾個銅子兒,路過一個鮮魚攤時,掙扎了半天,還是隻挑了兩條小小的鯽魚,又沿路買了些因不太新鮮賤價出售的菜蔬,那幾個銅子兒也都沒了。
只聽她對沈筠抱歉地道:“實在對不住,本來那麼久沒見,應該好好款待你們的,但外子現在病著,消耗巨大,我也實在沒有餘錢了。”
沈筠卻嘻嘻一笑:“沒事沒事,我們這兒有個人可喜歡吃素了。”說著還睨了蕭琮一眼,蕭琮只好裝作沒聽到。
三人七拐八繞走進一條小巷,終於來到一個還算清淨的小小院落前,杜月兒推開門,就見一個清瘦男子負手而立,此時聽見響動正轉過頭來看他們。
沈筠心道,果然不是覃六郎。
杜月兒見了,忙過來扶住他道:“你怎麼又出來吹風,不是讓你就在屋裡待著嗎?”
他笑著伸手捋了一下杜月兒被風吹亂的鬢髮,柔柔地道:“我想著走到外面來,還能早些見到你。”隨即看了沈筠他們一眼道:“有客人嗎?”
見杜月兒點頭,他便與他們互相敘禮。
沈筠見這一會兒工夫,他已經咳了數次,就對杜月兒道:“姐姐先去給姐夫煎藥吧,晚飯我來安排,保證大家都滿意。”
杜月兒聽了笑道:“知道你這個貪吃鬼最擅此道,當初劉老爹就一直遺憾你怎麼不是個小子,不然他那御廚級別的手藝就後繼有人了。”
眾人聽了鬨笑一陣,杜月兒自去服侍她的夫君,蕭琮便跟著沈筠到灶間來給她打下手。
沈筠一邊手腳麻利地殺魚切菜,一邊看著安安靜靜坐在灶門邊守著火的蕭琮,抿著嘴直笑,蕭琮就問她笑什麼,她道,“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可憐您這位君子,都充當多少日子的燒火丫頭了?”
蕭琮卻慢悠悠遞著柴,波瀾不驚地道:“這為了哄小娘子高興,就是刀山火海也得闖一闖,燒個火算什麼。”
沈筠聽了喟然嘆道:“要不怎麼那些小娘子前赴後繼地往你身上撲呢,連話都說得這麼漂亮,了不得。”
蕭琮瞄了她一眼,“我事兒也辦得漂亮,你怎麼不說呢。”
沈筠笑道,“讓我想想啊,你哪件事又辦得漂亮了。”她話音剛落,臉突然紅了,就又抿嘴笑著不說話了。
蕭琮見狀,也抿著嘴笑了,這個小壞蛋,又想到哪兒去了。
等到沈筠整治好了一桌飯菜,杜月兒也喂她的夫君吃過了藥,四人便圍坐桌前,邊吃邊聊了起來。
“姐姐,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年我跟著覃六郎回家後,他做買賣就連連折了許多銀錢,聽了算命先生的話,覺得是我不吉利,把我趕了出來,我走投無路,只得回到從前的妓館賣笑,偏偏這時候,阮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