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定荒軍神鋒營戰士的質問,註定是沒辦法有合理的回答的。
隨著帳中的沉默一分一秒持續下去,舒泉越發按捺不住心中驚慌。
“少,少嚇唬人了,哪有你說的那麼危險,我在這裡住了五天……”
於是馬琮也不與她廢話,轉頭拉上樊璃便要離開。
“好了,她自己已經做出選擇了,你我仁至義盡,可以回去給青萍司報失蹤人口了。”
樊璃一怔之下,已被拉的離開了帳篷,只是前腳才踏出帳門,就聽身後傳來急切的挽留聲。
“等,等等啊!我沒有要懷疑你們!你們別急啊!”
然而當馬琮帶著樊璃轉回頭後,舒泉也只能擺爛道:“但你真讓我說,我也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呀。這,這花盤裡的種子記錄了我五天來的大部分活動,你可以隨便看嘛……啊下面那一排種子不行!裡面是我更衣沐浴和睡覺時的記錄,我,睡相也不太好,所以不太方便給你看,但璃璃可以幫我看。總之我真的什麼都沒做,你可不要隨隨便便冤枉人,我,我告訴伱,我可是認識你們上司的……”
這一串顛三倒四的辯解,讓馬琮再沒興趣追問下去,而是直接將神念沉入花盤,以極快的速度開始看她這五天來的記錄。
而越看,馬琮的臉色就越是異樣。
看得出來,她能在危機四伏的荒原生活五天,還愜意地拍攝烹製野菜粥,是真的除了運氣好外別無他物。
她的確有一定專業戶外探險知識,但也遠遠稱不上真的專家,帳篷內外的許多裝置和補給,純是異想天開。在風景秀麗的商業化戶外探險區域大概可以如魚得水,但在荒原,真就是純純的自欺欺人了。
但她也的確是靠著這份自欺欺人,在荒原裡住夠了五天。
直到看完所有種子裡的影液記錄,馬琮也沒找到一絲一毫的合理解釋。
那自然只有將最下面那排關乎私密的種子也一道看了。客觀來說,馬琮本人也不想髒自己的眼睛,但為了定荒大業,也只能……
“啊,說起來。”就在馬琮神念將沉的時候,忽然舒泉想起了什麼,開口補充道,“第一天晚上,我睡覺睡到迷糊的時候,好像聽到過一陣好奇怪的風聲,就像是那種山谷縫隙間吹來,隱隱如同哭聲一樣的風。細聽的話彷彿有人在耳邊說話,是真的瘮人。但當時我剛剛徒步穿過禁區山路,來到荒原,支好帳篷,布好了浮空陣和定荒燈,神識真元都已疲憊枯竭,實在困得起不來,也沒理會就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後來我以神念攝取了花盤晚間的記錄,卻也沒看出所以然……不知道是不是我當時睡迷糊了,出了幻覺,哈哈。”
聽到這裡,馬琮自然再無猶豫,立刻神念下沉。
“喂,你不會是要自己看吧?!讓璃璃看就可以了,你……”
片刻後,舒泉的抱怨還沒念叨完,馬琮已將那一整晚的記錄都通識了一遍。
他居高臨下俯瞰著舒泉,面上先是十萬分的震驚,而後便逐漸露出嘲諷玩味的笑。
“笑,笑什麼?沒見過人裸睡啊!?”
馬琮冷笑道:“沒見過死人開口說話。”
舒泉一愣,下意識怒道:“你說誰是死人?!”
“那不是風聲。”馬琮幽幽道,“是此地血烏的搜魂術。”
“啊?”
“啊??”卻是樊璃也一臉震驚之色。
馬琮嘆了口氣,伸手捏了捏喉嚨,只聽一陣令人牙齦發酸的骨節摩擦、肌肉拉伸聲後,他收攏口腔,從中輕輕吐出一口血氣。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似是而非的細細哨聲,似是山谷間的疾風呼嘯,又彷彿女子幽怨哀愁的嗚咽,而伴隨聲音的婉轉綿延,舒泉和樊璃只感到睏意上湧,意識像是被柔風裹挾著逐漸遠去……
啪!
馬琮拍了下手,霎時令兩人回神。
“怎,怎麼了?!”舒泉震驚又困惑,心中已隱隱有了猜測,更信了對方的話。
馬琮說道:“剛剛我沒有實際發出任何聲音,只是模仿那血烏,用人類喉嚨擠了一道速成版的搜魂術。放心,我不是血烏,搜不到你們的魂魄,只能讓你們一半神識陷入幻覺,聽到一些似是而非的風聲……但棲息在血河河畔的異獸血烏,卻是這類搜魂術的頂尖高手,一旦聽到風聲嗚咽聲,沉沉睡去,那你的魂魄就等於不再設防,任人翻閱了。”
“……”舒泉愣了好一會兒,才怔怔問道,“若是被搜了魂,會怎樣?”
馬琮笑了一聲:“你不會真的一點常識都沒有吧?祝望以西的荒原上流淌著一條血河,血河兩岸有群魔亂舞。其中血烏作為萬魔之首,在祝望應該還挺有名的呀。其個體細小如蜉蝣,卻有幾兆幾京之數。聚合之時,可有最高堪比大乘的神通威能,還能形成一定靈智。而血烏最為難纏棘手的地方,在於它們比一般大乘更加隱蔽,也更加陰毒,更悍不畏死。尋常荒魔總要愛惜自家性命,唯獨這種群聚生物,就算被焚盡幾兆億的個體也在所不惜,事後更能在極短的時間裡繁衍復原,防不勝防。”
“南鄉定荒軍每年都會因血烏而出現傷亡。被血烏搜過魂魄,輕則神魂俱廢,淪為空殼。重則魂魄畸變誘發肉身畸變,一夜間就變成怪物,其中幸運的被當場斬殺,不幸的就會千方百計深入荒原,去做那些血烏的僕從走狗,至死方休。”
一番話後,舒泉的臉上已經沒有半點血色。
“我,我被搜過魂了嗎?我的魂魄已經開始畸變了嗎?我……怎麼辦?我不想死,救,救救我呀!求你了,你是軍人吧?應該要救死扶傷的吧?你這麼跟我說,一定有辦法救我吧?你想要錢?還是……”
而在舒泉逐漸語無倫次,眼看要徹底崩潰時,馬琮嘆了口氣。
“但是你的運氣是真的很好,血烏搜魂,還有一種機率很小的可能,是它們覺得你的魂魄中空無一物,既不值得吞噬消化,更不值得誘變為僕從走獸。”